深海之下，是一片暗無天日的水域，那里的一切都用意想不到的招數生活著。

落汐自然被排除在問詢洪嘉琪的知情范圍之外，對于這樣的重要任務，檢察院做到了絕密級別，羅喆親自問詢，另一位副院長旁聽，公訴科科長擔任記錄員。問詢期間關閉視頻監控與錄音功能。整個問詢室與世隔絕。

落汐曾經去過檔案科查找有關申海案的資料，沒有任何有關案件核心的內容。這兩天在宿舍里，她設想了很多，可那畢竟是不切實際的猜測。她只能尋找墨雪幫忙，雖然墨雪的公司也涉及案情，但十四年前發生的事情，與二十年的情誼相較，落汐更愿意相信這二十年的情誼。

北方一股冷空氣迅速南下，榕城飄著大雪，地上也開始積了薄薄一層雪，一旦開始積雪，雪的厚度很快就會沒過腳踝，甚至會沒過膝蓋。

外面無風，落汐換上了羽絨服，圍上一條厚厚的毛圍巾，戴上帽子就不需要撐傘，飄在身上的雪會被抖落，或是接著紛飛。

約了墨雪在酒店見面，落汐婉拒了墨雪來接她的請求。公車上擠滿了人，很難再塞下在風雪中翹首期盼的乘客。落汐哈了口氣，雙手插在口袋里，朝著她要去的地方邁步。

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落汐才出現在墨雪白茫茫的視線中。

“你怎么才到？”墨雪上去把落汐身上的雪拍掉。她穿得很薄，因為在室內絲毫不需要厚厚的束縛身體的衣物。

“我走著來的。”

“那你怎么還不讓我去接你？”

“沒事，走走也挺好。”

“沒吃飯吧？”

“嗯，確實有點餓了，不過來你這兒我還怕什么？”落汐剛才出的汗貼在身上冰涼冰涼的，說話都帶著咝咝的聲息。

“小倩，給前臺說，準備一份A檔套餐，清淡一點的。”墨雪吩咐站在身后給她撐傘的年輕女孩。

“趕快進去吧。”

一進大廳，一陣暖洋洋的感覺襲來，舒服很多。二樓西餐廳的人不多，因為已經過了飯點，只有幾位點了杯咖啡聊天的，還有麥穎茉和一個年輕俊朗的小伙子坐在靠窗的位置，很親昵地聊著。

落汐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下，墨雪坐在她對面。

“墨雪，那不是上次見到的譚青陽的前妻嗎？”

“旁邊那個男生是誰啊？”落汐忍不住接連發問。

墨雪扭頭看了一眼，“我也不認識，她身邊的人經常換，好像都是在校的大學生。她有的是錢，沒事找點大學生排解一下寂寞，很正常。”墨雪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落汐很生疏地擺弄手中的餐刀和餐叉。“啊？那有大學生愿意嗎？這不是…包養嗎？”

后面幾個字，落汐壓低了聲音。

“呵。這有什么，大把人愿意，各取所需唄。”

落汐吃得很快，墨雪一直在旁邊看著，沒有問落汐對這頓飯的評價。墨雪心知肚明，這檔套餐每份6888元，原本就不是針對落汐這樣的人群。只在落汐吃完時讓小倩責問最后的甜點慕斯為什么沒有創新。

“這里的西餐味道的確很好，可惜我不習慣用刀叉。”落汐最不習慣的是一小塊蛋糕還要用刀叉，如果是在家里，她早就捧在手里咬一大口了。

“對了，我有一份東西要給你看。”墨雪似乎明白落汐的來意。

落汐盯著墨雪的雙眸，一定要在她的眼里發現什么，只可惜除了黑色的瞳孔，她什么也沒發現。

頂層有一間房是墨雪的讀書室，三面書柜直接房頂。滑動扶梯靠在一旁。另一面是通透的玻璃，外面是白皚皚的一片，雪反射的光讓人覺得刺眼。一張辦公桌被收拾地整整齊齊，墨雪并非喜歡讀書的人，只在無聊或是要查找相關資料時才會來找書。

“給，你先看看，我再解釋。”

落汐接過一張打印紙，上面印滿了人名，還有幾乎三分之二的名字都被打上了框。

“這是什么名單？”落汐看不懂。

“這是申海案當時申海施工隊的人員名單。說實話，你們想破案，確實太難。”

“你為什么這么說？”

“去年，你還在上大學，不過這個事情你應該聽過，就是無雪江漂浮死豬的事情。”

“是啊，因為是發生在榕城，我還算比較關注。怎么了？和這些有關系嗎？”

“你覺得去年官方給出的解釋怎么樣？”

“純粹低估公眾智商，絲毫沒有可信度。”落汐毫不掩飾對職能部門的抨擊。

“環保部門說，幾千頭死豬對水質沒有影響。這純粹是屁話。但是經過自來水公司的凈化工序之后，水質對健康的人影響幾乎沒有。去年我已經讓人做過調查了。”

“而名單上的這些人，經歷過申海案之后，便生活在暗無天日的世界。不能回家鄉，也不能在榕城被人認出來。他們大多生活在荒涼的地方，過著外人難以想象的艱辛生活。這些人，卻是某些人的眼中釘。”

“我還是不明白，那和無雪江被污染有什么關系？”落汐仍舊想不明白。

“那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是下毒！”

“什么？”

“對，死豬本身就是污染源，而如果自來水公司消毒徹底，對于使用自來水的城市居民來說，幾乎沒有影響。他們所要針對的，就是被排除在城市之外，靠江水生活的人。”

“你是說？名單上的人無法過正常的生活，躲在不為人知的角落，有人用這種方式毒害他們？”

“大概就是如此，我剛開始也是這么覺得。不過我們對河水的水質進行檢測，發現里面的細菌含量最多讓人患上腸胃炎，遠不致死。”墨雪的公司涉及諸多行業，對水質的檢測能力能與環保部門比肩。

“后來我明白了，他們只是想逼這些人露面而已。”墨雪喝了口咖啡，“這些民工年齡已非壯年，生活質量低下，正常人吃藥能好的病，他們最少都要打針，否則就是等死。”

“我…好像明白了。”

“說說看。”

“名單上的人因為飲用受污染的水，患了病，不得已而去看病。那么醫院，診所都做了事先的埋伏。一旦發現這些人，他們就再也逃不掉了。”

墨雪吸了口氣，“沒錯，就是這樣。不過有一點錯了。”

“哪點？”

“我也派人去查過，所有的醫療部門并沒有什么可疑的人。而名單上畫框的人，死因全都是醫治無效身亡。”

落汐眼神猛地愣住，嘴微張。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一旁的墨雪只是嘆氣，表情依舊魅惑，自然。

“我…明白了。”落汐搖搖頭，“這個案子…確實…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