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后，春意不覺間就盎然起來。

所有的傷痛在春天的陽光下都將慢慢愈合。

寒假結束了，孟果和柯南相約一起回N市。等車的時候一起來到黃河邊。

“果兒，小心點。”看孟果在河床上行走，柯南在后面大聲喊著，“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輔導員！”孟果依然在河床上走著，初春的黃河一派干涸的殘敗景象，據說不久后，那段河床就淹沒了一個孩子。柯南對孟果更多的時候更像一個哥哥，習慣說教，卻又拿孟果無可奈何。所以，孟果調皮的時候喜歡喊他“輔導員”。柯南其實很喜歡跟孟果談天談地，只是這次竟幾次冷場，不知說什么。

我們學校開學要晚兩天，柯南送孟果到宿舍的時候，宿舍樓還稍顯冷清，不過也有些情侶早早返了校。孟果給柯南看她的相冊。趁孟果不備，柯南悄悄拿了孟果幾張照片。我是那天下午返校的，我到寢室的時候，孟果正躺在床上聽歌，見我進來，還爬起來給了我一個擁抱。

看到桌子上有些狼藉，我問孟果：“又讓老爸送回來的？”

“什么啊，和老鄉一起回的。”我放下行李，順手便整理干凈了桌面。

孟果抱著枕頭坐起來給我講她寒假的趣事，講她的同學聚會……我拍拍她的臉問：“你那冰冷的水見到了沒？”。

孟果有些害羞卻無比堅定地說：“見到了，但我已心如止水。”

“說止就止了？難道真的讓那什么冰給覆蓋了？”我笑笑。

“什么冰啊？冷冰冰吧？”孟果夸張地說，“這冷冰冰看來永遠也覆蓋不掉我那冰冷的水了。”

“舊情復燃？”

“燃啥啊？我是新的舊的一起滅了。”孟果笑著嘆口氣，“一個人總是為另外一個人活著，只是有時候那個人并不一定知道而已……”

“不知道那就告訴他唄，要不我給你幫忙？”

“好好好，真有情況了你可一定要給我幫忙，到時候你可別說幫不了啊沒時間啊！”孟果把話題一轉，“說吧，說說你吧，這個寒假有沒有艷遇？”

“哈哈，我丑小鴨一只，艷啥遇啊？”我說的倒是真的，我這個寒假幾乎就囚在家里看小說看電視，基本沒出過門，偶爾有同學來也只寒喧幾句就走了，“不過，我倒是看到過你那個什么冷冰冰……”

“哦。”原以為孟果會問詳情的，沒想到只一字了事。

……

我和孟果一起去小餐廳吃晚飯，小別重逢，有說不完的話。我們吃飯的時候看到了小玉，她和她的鴻也在吃飯。孟果悄悄告訴我說小玉和鴻雙方家長都見過面了，而且默認了他倆的關系。我有些羨慕地看了看小玉，小玉見我看她，沖我笑笑。

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何冰，他帶了一包海鮮說讓我們拿回宿舍吃著玩。孟果沒有說話。我替她接過禮包。何冰也沒多說什么，沖我使了個眼色，然后說晚上還有點事情就走了。

那天，老三也回來了，晚上卻沒回來睡覺。

我們寢室八個人，按年紀大小排了順序，孟果最小是老八，我是老六，老三是一個高個女生，臉圓圓的，上面還有些個青春豆，猛一看很像高中時練體育的女生，卻也耐看。老三不太說話，好像也融不進我和孟果的小世界。

柯南大四，忙著畢業實習，雖偶爾也會聚聚，卻顧不上聊書談情。特定的氛圍，人心都是漂浮不定的，好像要抓住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抓不住。

一切就那么淡淡地過著。“淡淡的風，淡淡的云，淡淡的年年歲歲……”歌里唱著。

班里好多同學以學英語的名目買了隨身聽，常聽到不知是誰跟著耳機唱幾句跑調的歌，日子就這樣過著，波瀾不驚。蔡小小周末又來約孟果跳舞，孟果竟連著兩個禮拜都跟著蔡小小去附近學校跳舞，每次看著孟果花枝招展地出去，老七總會打趣孟果是個花心大蘿卜，孟果便會笑著唱一段孟庭葦的《真的還是假的》……

孟果還是會收到很多信，每次老七都會把一撂信丟給我讓我拿給孟果，我沒再看到Z大的來信，也沒再聽孟果唱那“淡淡的水”。一時間，日子顯得非常平靜。

臨近畢業季的春天，校園內外早早就彌漫著告別的味道。

學校邊上的小餐館、大排檔周末更是擠滿了訴衷腸的學生，那種不舍應算真情流露。我和何冰是本市的，我們本市的幾個老鄉偶爾也聯絡，卻沒有孟果他們老鄉那般親熱和頻繁。路紅見我落單，便會約了我去大排檔吃點小菜。

路紅說話有點矯情，總試圖帶那么點嗲，卻總嗲不到位。內心我并不喜歡這個女孩，卻抝不過她的熱情，偶爾也會陪她去坐坐，她每次都會有這樣那樣的理由讓我帶這樣那樣的東西給何冰，我雖不情愿，卻也不好拒絕。我其實自己也喜歡到外面坐坐散散心，和誰好像也并不太重要，畢竟一個人總讓人感覺是失戀或其他什么。我最喜歡一家名叫“響丁當”的小飯館，倒不單因為這名特別，里面的環境也不錯，店面不大，音樂聲低低地回響，讓人不忍喧嘩，老板是一個長頭發的小伙子，干凈利索，還擺了電視在邊上，除了能吃飯，還能看會兒電視……小伙子還別出心裁地留出一面“心情墻”，讓大家把各種各樣的心事寫在備好的紙片上貼在墻上……

孟果那段時間云里霧里的，我都不知她在做什么，她們老鄉幾次在“響丁當”聚會，我也沒見她去，只是周末的晚上都會回來得比較遲。

直到柯南畢業，孟果也沒再和柯南聯系。需要告別的人和事太多，“人生告別尋常事，真告別時，卻又難說再見。”其實她很留戀心無城府的學生時代，同時她也知道她和柯南注定是兩個世界的人。

柯南畢業的時候孟果還在應付著期末考試，柯南沒有告訴孟果行程，孟果也沒再問。校園中勞燕分飛的故事太多，何況只是單純意義上的朋友呢，柯南沒有義務告訴孟果。孟果談這些的時候就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可我卻看到她手里翻弄的一頁泛黃的紙片上是是柯南填的一首詞。

憶江南·別林海

九九年秋，同友人林海分別，因其傷感而作。

長相送

難言別離情

運河秋意鎖蒼穹

風清袖冷寂堪生

遠山伴孤鷹

吾去也

難謝君誼深

河畔小徑共柳林

校園狹室歌猶馨

天崖月獨親

……

并不是寫給孟果的，可從中卻能看出柯南是性情中人。我更能明白，孟果多年以后為什么會對這樣一份淡淡的情懷念念不忘。生活中至真至純的朋友并不多，何況一直細水般流淌著呢？那種情誼在心里面，清冽而甘甜。在塵世浮躁喑啞的今天，心中有這么一筆珍藏，是人生一大幸事。所以盡管沒有轟轟烈烈的事情，更不是什么經典愛情；盡管一切簡單的只是了然的回憶、是清清澈澈的友情，孟果還是愿意把它記下來。

渴了是清泉，累了是港灣……我忽然有點羨慕孟果，羨慕她內心的富足。

回首十幾年的求學路，遺憾太多，虛度的光陰也太多。也許是因為這根弦一直緊繃著，每個春天，孟果都有種很緊張的感覺。她很珍惜時間，只想趁著年輕多做點事情。

當意識到已永遠告別學生時代的時候，孟果的淚涌了出來。朦朧中，她好像看到校園角落里那棵石榴樹，怒放的花朵像有血要流出來……

柯南就像一場夢一樣在孟果的學生時代做了短暫停留，我不知孟果為何會對這段柏拉圖式的情感念念不忘，懷念真純，難道是因為后來的復雜變故？嚴格意義來說，柯南在感情面前是軟弱的自卑的，我甚至不為孟果感到遺憾。孟果說她也不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