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精心裝扮著自己。

成熟型？高貴型？婉約型？我一件件地試著衣服，一次次地改換著造型。在熟人眼中，穿成什么樣都不會蓋過固有的氣質？但此刻我只相信人是衣裳馬是鞍，我好像一下變得非常不自信。好不容易收拾妥了，又差點忘了換高跟鞋……

終于心懷忐忑下樓去赴約了，這遲來的約會，將會帶來怎么樣的結果呢？是喜？是驚？還是？

“小茹！”突然，一個熟悉的高大的身影擋在我面前，竟然是張錦至，他拉住我的手，“跟我走?！?

“你干嘛？”我抽出手，下意識地朝四周看了看，“放開我，這是學校?！?

“學校怎么了？晚上一起吃飯。”錦至的胳膊夾牢了我，我竟無力逃脫。

“你放開我，我還有事情?！蔽也幌朐谛@里爭執，壓低聲音說，“有話明天再說?！?

張錦至卻不理會我，半拉半抱地拖著我走下了樓。

“我再說一遍，放開，咱倆已沒有任何關系了?！蔽矣行┌脨赖睾菝咽殖槌鰜?，“你以為你是誰?。磕阏f怎么樣就怎么樣？”

“小茹，我知道我可能傷害過你，但今晚你必須和我去吃飯，我有必要讓你知道一些事情。”錦至沒再來抓我的手，而是憂郁地看著我。

我這人心軟，在他憂郁又帶點傷感的注視下，我的心又軟了，我也感覺自己很沒出息，可是沒辦法，我一時改變不了自己。哪怕我自己傷痕累累，也不想別人難過，我的恨呢？我的怨呢？我的決定呢？我討厭現在這種狀態的我，但是我卻無法讓自己生硬無情下去。

“小茹，算我求你，行不？”張錦至深深地看著我。

我有點吃驚地看向他，他竟然會說求字，他難道也會低下頭來求我？

“你想多了，我不怪你，只是，咱倆在一起確實不合適?！蔽也辉儆曀艺{整好心態，努力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說，“我真心地祝福你，不管過去曾發生過什么，我都不去追究?！?

“小茹，出去說行嗎？給我半個小時。我保證以后不再來打擾你。給你的朋友打個電＊話說一聲，晚半個小時?！睆堝\至說罷遞過來個手機，我這才發現他有一個嶄新的翻蓋手機。

“不用了，我們前面茶室坐坐，有什么話快說，只半個小時。”我沒接他的手機，這會兒再給小威打電＊話也來不及了，估計他已經在路上或者已在咖啡館等我了。

“謝謝?！睆堝\至不知從哪變出來輛自行車，“上來，我帶你。”

我坐到了后座上，手小心地扶著車座，沒有去摟他的腰。校園里三三兩兩的人，并沒什么人注意到我們。曾經許小軍也是這樣騎著自行車帶著孟果在校園浪漫，而今，物是人非，曾經表演騎行浪漫的人各自有了歸宿，而曾經的戀人分手后卻表演起了浪漫，而且，這也是我和他戀愛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在校園中這樣大膽地在一起，這是怎樣的命運淵源??？

張錦至聽了我的話，騎到校門口的小茶室就停了下來。并不是很熱的天，而且是一路下坡過來，他的腦門上卻滲出了細細的汗珠。我抽了張紙巾給他：“擦一下。”他說了聲“謝謝”，隨便抹了一把，就把車停在門口拉我進了茶室。

“一杯綠茶，一杯果茶。”張錦至菜單也沒看，就找了個靠窗的位置要了兩杯茶，“小茹，這里的茶點不錯，能陪我吃點嗎？就當是晚餐？”

我看了他一眼，這個點他再趕回去吃晚餐確實也有點太晚了，便點了下頭。

“那我去拿?！睆堝\至匆匆地出去，過了一會兒又端了好多的吃食過來，“你也隨便吃點。”

“我不餓，你吃吧?！蔽蚁乱庾R地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想到小威此刻可能已在咖啡館等著，心里有點著急。

“誰約你？”錦至眼睛閃過一絲醋意，“是相親嗎？”

“重要嗎？”我瞬間竟然有一種報復的快感，“你快點吃，吃完咱們快點走?！?

“你沒有事情要問我嗎？”錦至并不急于吃東西，停下手里的動作看著我，“你難道真的不想知道我和俏也是怎么回事？還有……”

“不想，那是你們的事，與我沒有關系?！蔽业幕鹨幌绿嵘蟻?，此刻我真的不想知道他的什么事情，一切都與我無關?？墒钦娴臒o關嗎？如果真無關，為何聽到俏也的名字我心里痛痛的？是嫉妒嗎？還是恨？那我和小威又算什么？我有點想不明白自己了。

“我承認，過去我有些事情沒對你說實話，但我是善意的，我很失敗，很多事情我都沒處理好?！卞\至看向我，眼神里少有的無助，“我到現在心里也很亂，不知怎么理順，可是我又覺得必須要和你解釋，因為我在乎你，我在乎你，你知道嗎？”

“在乎？”我鼻子里哼了一聲，“你更在乎你自己吧？”

“小茹，我知道你還在恨我，我也知道我冷落了你，沒能好好愛你，我……”錦至雙手抱著頭坐在桌前沉默了一會兒，“我一直怕你問我的過去，現在我想通了，你問吧，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問，希望你不要恨我，好嗎？”

“改天吧?！蔽铱戳搜郾恚闷鸢玖似饋?，“我約了朋友?！?

“小茹！”錦至喊了我一聲，卻沒有起身追來。我從背后感覺一絲涼意，我沒有回頭，匆匆走出茶室，打了輛出租離去。

我沒去咖啡館，盡管時間還不算太遲。但此刻我的心情已不適合去見小威。小威？原諒我的失約，原諒我。我在心里說著，眼淚就流了出來。我害怕什么？我為什么不讓錦至把話說完，為什么不聽他解釋？我也希望他能給我個答案，感情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不是嗎？我困惑了，或許我是不敢面對現實、害怕現實的殘忍，可現實終究又是怎么樣的殘忍呢？我漫無目的地在馬路上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實在太累了，我就坐在馬路邊的石基上，看著往來的車輛，一輛一輛……迷迷糊糊間我不知自己坐了多久，有件衣服披在了我身上，我抬頭看了看，卻沒看清是誰。我也不想知道是誰，太累了，很想睡覺。

“我送你回宿舍?！蹦侨朔鑫移饋?，聲音那么渾厚而有磁性，我好像回到了初戀，那個高大優雅的老師。我就這樣靠在他身上，很溫暖，“葉茹，沒喝酒啊怎么搞成這樣？”竟然是何冰，他扶我進到宿舍床邊坐下，然后倒了杯熱水給我，“我去學校找你，你也不在，沒想到在路邊看到你……”

“何冰。”我話一出口，眼淚就流了出來。

“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情？今晚不是小威約的你嗎？難道你倆吵架了？”何冰搬了把椅子坐在我對面，“沒事，慢慢說，有我在。”

“小威？哎，對了，你馬上去咖啡館告訴下小威，我有事去不了了?！蔽液孟衩偷叵肫鹆耸裁?，都怪我不好，放了小威鴿子。

“沒事，小威我讓他先回家了，就是他等不見你不放心讓我來找你的。”何冰看著我，“要是不想說就先不要說，喝點水先睡覺，明天有空了給我電＊話？”

“何冰，你不要走?！蔽医凶×撕伪?

“小茹，太晚了，你先休息，明天我中午過來。不管發生了什么事，睡一覺就會好的?！焙伪o了我一個很堅定的眼神，然后拿起包關門走了。

“釘鈴鈴……”電＊話響了。

我摸起電＊話：“喂，哪位？”

“小茹，是我。”電＊話那端竟然是小威。

“小威，今晚對不起，我有點事……”我有點難為情，聽到聲音又感覺很溫暖。

“沒關系，我也臨時有事沒能過去，打你電＊話一直沒人接，咱們改天吧?！毙⊥髅鞯攘艘煌砩蠀s如此輕描淡寫。

“嗯。”我點了點頭。

“早點休息，太陽每天都是新的噢?！毕男⊥f罷發出了小威式的笑聲，那笑聲隔著電＆話也極富感染力。一個人的成熟，不是出口成章，說出許多深刻的道理，或是達到很高思想境界。而是待人接物讓人舒適，并且不卑不亢，保留自我的棱角又有接納他人的圓潤。成熟的人不需要辯解，僅僅一個微笑就足夠了。

何冰，夏小威，關鍵的時候，他們還在我身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沒想到長大后還會一起面對生活，這算不算人生的一大幸事？我曾經多么想有一個人和我一起成長，和我一起年少輕狂、少不更事，從青澀到成熟都只是同一個人，成長的痕跡在對方眼中就能看到。而今，他們就在我身邊，我不是一個人孤獨地在成長?！瓫]有愛情，有這樣細水長流的友情一直陪著，也會幸福。我的心中暖暖的，何冰和夏小威的笑臉就在我眼前重疊……

那晚，我是真的累了，睡得很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