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紅正俯身去查看沈瑤的傷勢,見他臉色扭曲難看,雙手抱頭,顯得極為痛苦,忙走過來,關切地問道:“王兄弟,你怎么了?”見他搖搖欲墜,便去攙扶,不料王九天狂喝一聲,突然一掌拍在她的胸口上。溫紅嚇了一跳,她知道王九天的掌力極為厲害,不敢與他對接,情急之下,雙手一把按住他的手腕,然后猛地運力一推。
她為了保命,這一推之勢極大,原本以為以王九天的內力,最多也就能令其退開兩步而已,誰料她這么一推之下,王九天竟然震飛而起,一頭栽進泥潭里。
溫紅驚呼一聲:“王兄弟,你沒事吧?”卻見王九天在泥潭了拼命掙扎,身子越陷越深,口中兀自怪叫不已,心想:“莫非他走火入魔了?”她本想下潭救人,可是見他抓狂的樣子,帶動了周圍的泥漿,恐怕若是貿然下潭的話,不但救不了他,恐怕自己也是要命喪在泥潭之下,只能作罷。
霎那間,王九天的身子已經陷入泥潭里。疼痛令他失去了理智,而胸口那股熊熊烈火,令其有種想狠狠地發泄出來的欲望,他身陷在泥潭里,仍然不停地揮舞著手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將內力耗盡的時候,這才稍稍冷靜了些。這時才發現自己深陷在污泥之中,鼻孔耳朵口里都灌進了淤泥,更要命的是眼看呼吸困難,感覺到胸中沉悶之極,他忽然想起純陽內功中的憋氣之法,當即停止呼吸,保持靜止,希望可以漂浮起來。可是因沉淀在泥潭之底,一時間難以浮起,而周圍泥潭的寒氣襲人,再這般下去就算沒有被淹死悶死,恐怕就要被活活凍死。
好在這個時候胸口已經不那么痛了,他看見前面隱隱有道亮光,不及多想,便拼命向光亮之處游動。四肢動起來,能夠稍稍驅寒,而在游動的時候,就覺體內差亂的內力緩緩有序起來。
當初他服了半枚霹靂金丹,若是慢慢調理的話,不但對身子毫無損害,武學上也能更加精進不少,然而接連與鶴云等高手內力相抗,令其內力消耗極大,引起體內火力與內力不能調和,若非赤焰尊者以冰寒丹藥克制住其火力,早就走火入魔而死。但這只是權宜之計,若是再與高手動手的話,一旦消耗內力,胸口火力又將侵蝕五臟六腑,也幸好當時溫紅將他推到泥潭內。這泥潭下面寒氣極重,這股寒氣恰好消除了他胸中那股火力。
他游到那光亮之處,看樣子像是什么獸類,通體發出藍光,不過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便裝著膽子伸手去摸了摸它的后背,感覺到很是柔軟光滑,像是動物的鬃毛。這時它蠕動了幾下,似乎像是睡夢中被鬧醒,緩緩睜開兩只銅鈴般的眼睛,登時兇相畢露,口中發出震耳發聵的聲響。
就見它張開嘴,露出鋒利的牙齒,猛地撲來。來勢兇猛,攪動著淤泥,王九天頓覺頭暈眼花,十分難受,但生死時刻,他哪敢有一絲大意?忙著俯身避開它的飛撲,然后腳底一蹬,飛掠到它的后背上,牢牢抓住其鬃毛。那獸豈容他騎在它身上,不停地抖動著,就像一匹烈馬般撒野。
王九天雙腳緊緊夾著那獸的兩側,任由它癲狂。那日他曾聽華建教他如何騎馬,而在這泥潭之中,面對的是比尋常駿馬更加狂野的水獸,幾次差點被甩了下來。他知道甩下來就意味著死亡,是以絲毫不敢放松。他一手牢牢抓著鬃毛,另一只手握成拳頭,拼命地擊打在水獸的頭顱上。
若非是他如今內力消耗過多的話,恐怕一拳就能將其打死,但現在拳頭上的力氣實在太弱,饒是如此,那水獸還是疼痛難耐,嗷嗷直叫,便撒腿奔跑起來。
王九天任由它奔跑,就覺得地勢越來越是朝上,終于從淤泥中掙脫出來,但見周圍一片漆黑,并非是原先下去之前的泥潭之岸。借著那水獸身上所發的亮光,隱隱像是一個山石之間的小道。原來這泥潭之下另有一條密道,只是不知道通向何方。
他憋氣太久,終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吸了一口氣,也不再打它。就見地勢越來越是陡峭,幾乎乃是垂直而上,王九天心驚不已,緊緊抱著水獸的脖子,看見前面似乎有了光線,知道這密道已經快到盡頭,更加不敢有半點差池。
那水獸速度實在太快了,眨眼間就已看見洞口,這時就見水獸前腳飛掠而撲,竟是朝下而去。這一上一下之勢太快,王九天就覺心臟突然間升到喉嚨般。若是常人的話,恐怕早已承受不了。
王九天側身看了看下面,不由一驚,竟然深不見底,這樣摔下來豈不是要被摔成一灘肉泥?心里直想:“完了,完了……”
然而,不一會他發現這水獸看似墜落之勢極快,像是失足摔落,但卻并非毫無章法,見那峭壁雖然險要,但倒也并非完全是筆直朝下,乃是有點傾斜。水獸正是靠著這微微的陡坡地勢,前蹄輕輕一點,后蹄順勢一拖,借此消除了不少墜落力道。
那水獸似乎是輕車熟路般,每一步所點到石塊都恰到好處,見它從容淡定,每一步拿捏的很有分寸。
王九天趴在其后背上,隨著輕盈而下,少頃,就覺水獸蹄子穩穩落地,但仍然向前奔跑。王九天心想:“還不知道后面又要往哪里跑,若是再有個上坡下坡的,我就折騰不起。”想到這里,這才發現那把霸王刀還在腰袢上,于是乘機抽出刀來,欲一刀砍下水獸的頭顱。
這霸王刀當初他從沈瑤的馬車里拿出來,在山洞內一時錯將厲柔當成沈瑤,隨之扔在地上,與厲柔對掌之后,已經身受重傷,為了虛張聲勢,便將霸王刀扣在腰袢上,直到掉進泥潭。在泥潭深處,與水獸激斗時,他沒有機會拔出來,后來從泥潭中出來一上一下,也不敢貿然將其殺死。
那水獸聽到抽刀聲響,似乎意識到危險,口中兀自發出一陣陣怪叫聲,身子抖動激烈。這時就聽有人大聲喊道:“藍兒,你怎么了?”
王九天聽到這里竟有人說話的聲音,心想:“莫非這水獸名叫藍兒?這么說乃是有主之物,倒也不能隨便亂殺。”想到這里,這一刀便不再砍下來。
“你……你是什么人?干嘛要殺我的藍兒?”就聽有人喝道。
那水獸忽然間變得溫順起來,朝著一間草房前走去。王九天就見那草房屋檐下站著一人,他不由吃了一驚,原來那人竟然與紫道人和赤焰尊者一樣都是身材矮小的侏儒,那紫道人乃是身穿著紫色道袍,赤焰尊者身穿紅色長袍,眼前這人卻是身穿藍色長袍。既然紫道人與赤焰尊者相識,或許此人和他們認識,也說不定。
王九天便道:“請問前輩和紫道人、赤焰尊者是否認識?”
那藍衣人怔了怔,道:“你快給我下來。”
王九天笑了笑,翻身下來,將刀收起。這時他才看清這水獸,長的酷似一匹馬,不過頭上長著兩只尖角,鬃毛也比尋常的馬要茂密許多。它身上的毛發與藍衣人身上衣服的顏色一模一樣,油光發亮,從淤泥中出來,竟然不帶著一點污泥。
藍衣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撫摸著水獸的鼻梁,柔聲道:“藍兒別怕,來,喝點酒壓壓驚。”說著從腰間掏出一只天藍色的葫蘆,拔開塞子,自己仰天灌了一口,然后將葫蘆口兒伸到水獸嘴邊。那水獸竟將頭微微一抬,伸出舌頭,將倒出來的酒漿一卷,吸了進去。
那水獸喝了一口酒后,又將舌頭伸出來。藍衣人呵呵笑道:“可不能再給你喝了,不然喝醉了又要耍酒瘋,我可受不了。”說著將葫蘆塞好掛回腰間,道:“你去吧。”水獸咂了咂嘴,似乎還在品嘗美酒的滋味,然后乖乖地向前面的山間走去。
那藍衣人含笑看它走遠了,這才將目光收回,轉身望著王九天,問道:“是誰派你來找我的?”
王九天見此處四面環山,此時已是寒冬季節,這里卻是草木青翠,繁花似錦,風景佳勝,時不時有三五成群的白兔,麋鹿大大方方地閑游,不遠處草木之中隱隱可見有一碧湖,正乃是仙境之地,令人無限向往。
他正自欣賞,聞聲,忙道:“啊?哦,前輩誤會了,我只是誤打誤撞掉下泥潭,被剛才那水獸一直帶到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