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崔府祭祖回來，倒是免了舟車勞頓。

雖未離開錦州，僅是去了近些的小城，也舒暢許多，至少感到身上的禁錮松動了些。

武南歌掀起轎簾，高貴的垂目望向前方，侍衛內侍們兩邊排開，中間兩頂輦轎，分別一前一后，騎著紅鬃越影馬的御史大夫行在人馬最前面。而她的攆轎在后方，隨行的是貼身侍女尚宮局司言勻書。映入眼簾的是金碧輝煌的皇城，在這個四周紅墻像是高入云端的建筑里，她明白自己就像是個困于牢籠的金絲雀，再想要撲騰展翅，也毫無余力圖添疲憊。

所謂，適者生存。

而前邊的輦轎坐著的是當朝賢妃崔素杳，繞過太和殿，出了左銀臺門，城角包磚向外加寬，上筑為城樓，角樓，紅磚綠瓦，金漆木雕，彷如真龍翱翔于屋頂。

“娘娘回了宮也不歇息么？”見著南歌快步向城墻上登去，曳棋擔憂地緊跟上。

藕色的高腰襦裙裙擺外覆著一層黧色輕紗，棗紅的大袖衫更顯端莊，青絲被綰成了螺髻，髻右斜插鏤花桃花狀鬢唇，桃花下端留有金珠垂簾，綴以靨面，斜紅，尤顯得她面色紅潤如桃花。

她與當年沖撞武顯車馬的少女的樣子比起，出落得愈發成熟美好了。

“我怕是公子久等罷了。”她喘著氣，也不顧身著華服，緋色的云紋翹頭履隨著她上行臺階不斷地在地面發出“呲呲”的摩擦聲。快要至了城樓樓頂之時，她遠遠看到了他的紫棠袍衫璞頭與背影，忽然停下了步伐，理了理凌亂的衣襟與緋色絲絳。隨即昂首放慢了步子，緩緩走至他身旁，高抬起下巴傲立。

“王爺可是久等？”南歌的語氣冷淡，但不失禮數。

“未幾，微臣參見昭儀娘娘，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武顯抱拳垂首行禮。

南歌淡淡瞥了一眼，只見他亦如當年風姿颯爽，余發隨著微風飄蕩，肌膚比女子還白皙，面容比女子還要柔媚，骨節纖細：“免禮，顯哥哥，外頭的江山，可美嗎？”她愛慕的男子終于向她俯身，卻仍不會多看她一眼，因她是天子妾、還是遠親妹妹。

“昭儀娘娘今日詔微臣有何要事？若無要事我便退下了。”他聞聲便站直了身子望著城樓外的風景，垂柳清溪街道，小販婦人車馬，江山如此繁盛。

“我知道君上為何突然立她為賢妃，如若你幫我，我就答應你一個條件。”她微微顰眉又展，直言不諱道。眼神定定的望著城墻外的景致，神情似是若有所思。

“你，想我幫你什么？”武顯道。

“幫我查崔家火焚案·····”我想讓你幫我查，查清楚一切的原由，然后我許你一個要求，無論是什么要求都好，哪怕是要這江山。

“無論什么條件？”他以異樣的眼光望向她，疑惑道。

她轉過頭去，與他相視，微笑，不以為然：“當然。”他不過是想要坐擁江山吧。既然公子想要江山，那幕遮便取江山就是了，又有何難？

“成交。”他毫不猶豫的回答讓她十分滿意，這也自然是她意料之中，她知道她的條件讓他不得不接受。

這也只是她以為的意料之中····

······

賢王府。

姬疏依舊是住在賢王府內，依舊是守著書房的窗外那株桃花。

明年，還會開的吧·····

“觀之兄，武兄，長安街的府邸就改成暖湯樓吧·····”姬疏坐在窗框上，對著那桃花，笑了。

“總不能直接叫暖湯樓吧？好歹提個名字。”觀之皺著眉操心道。

“珍饈樓如何？珍饈瑯軒的珍饈。”武顯隨手寫下了“珍饈”二字給姬疏看。

“嗯。王爺是債主，債主說了算。”

“小王一向不獨裁。本是說好過幾年薦你入仕的，姬兄此番有些太著急了·····”武顯邊翻書邊道。

觀之則又端來一盤桂花糕。

“我怕來不及，圣旨都下了，指不定哪一天將你革職呢，如若這般，我就賺不了什么銀錢，貪不到什么了。趁魚還肥，趕緊煮了”，姬疏玩笑著調侃武顯，頓了頓又言：“況且，小弟如此年幼，待你七老八十了，小弟就會成為任他人魚肉的物件了。”

“好計劃，好計劃呀。”武顯忍不住感嘆姬疏的才智，拍起手來。

“我想早些入仕，有個身份結交朋友，才不會被輕看了去。我可不想與你同出同進之時，被以為只是個端茶送水的蠢書童。”

“哎哎哎？姬兄此話何意？”聽懂言中之意的觀之佯裝賭氣，邊搶走了姬疏正到嘴邊的桂花糕，邊質問道。

“無意，外邊那些庸脂俗粉，哪能跟我們觀之兄比呀，是不是？”

“姬兄此話不假，小王確實從小都離不開觀之。”武顯佯裝正經看書，接著話茬。

“你們·····哼！枉費我平時給你們端茶做糕點的，以后我觀之什么都不做了，就天天吃了睡，睡了吃。”

“可是你這勞碌命，即便如此，也不見你跟隔壁阿花那樣長膘呀？”姬疏偷拿了一塊桂花糕，嘎吱嘎吱吃起來，對觀之眨了眨眼。

“你竟拿我跟豬比！是不是以后不想有糕吃了！”

“哎呦，我的好觀之兄，你最賢惠了不是！又能讀書寫字又能沏茶做糕的！疏最喜歡你·····做的糕點了！”姬疏說話時故意大喘氣氣他，果真讓觀之啞口無言，一副委屈小媳婦兒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