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慕槿回到畫室，拿起筆開始畫畫，可是手在畫紙上呆了好半天也沒有動，正兀自愣神，手機突然響起，她手一哆嗦，畫筆啪一聲掉在地上，筆尖折斷。

她拿起手機接住電話。

“慕慕，下課有時間嗎？帶你去吃飯。”

于洋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把楊慕槿的思緒拉回。她應了聲好，看了看時間，便簡單收拾下往校門口走去。

此時已經(jīng)下課，人潮攢動，楊慕槿下意識看了看學校的拐角處，岳彬的車早就走了，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緒。

正發(fā)呆，于洋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笑呵呵問她：“畫畫累了？”

楊慕槿抬頭對于洋笑道：“不累。于洋，我有話對你說。”于洋點點頭，笑著說：“巧了，我也有話對你說。走，咱們?nèi)コ燥垺！边€不待楊慕槿說話，于洋就把她拉進出租車里。

到了飯店，于洋給楊慕槿點了她愛吃的菜，楊慕槿剛要開口，于洋就開口道：“慕慕，前段時間我在H市找了份健身館教練的工作，待遇還不錯。還有半年你就畢業(yè)了，我打算在你畢業(yè)后把咱們倆的事告訴家里，雙方父母也正式見個面。你畢業(yè)后留在H市上大學好嗎？”

楊慕槿目瞪口呆地看著一臉認真的于洋，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話：“于洋，你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說這個。我……”

于洋急切說道：“慕慕，你先聽我說。這是我第一個月工資買的鉑金戒指，不是很貴重，可是卻是我實實在在掙的錢所買。”

于洋把戒指套在楊慕槿手指上，溫柔地看向她：“我知道現(xiàn)在跟你談論終身大事有些突兀，你一時接受不了。可是我是真心想穩(wěn)定下來，不想混日子了。放心，我父母都是好說話的人，不會為難我們。如果你覺得跟父母見面太早，我可以等你，等你準備好了再去見雙方父母。之所以我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想跟你長久的在一起，希望給你個實在的承諾。我知道你開始并不是真心跟我在一起，可是我真的慢慢喜歡上你了。不管怎樣，我只想問你，今后你愿意真心跟我在一起嗎？愿意讓我保護你愛護你嗎？”

楊慕槿心里五味雜陳，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心里只有三個字不斷浮出來，卷的她呼吸困難，之前想對他說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對不起，于洋，楊慕槿在心里默默地說著。跟于洋的開始就是自己任性的賭氣，以為自己跟別的男子在一起可以激怒岳彬，讓他發(fā)覺自己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也許他會醒過來，跟自己和好，離開那個女孩。可是自己太天真了，岳彬確實被激怒了，不過應該是他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他覺得她屬于他，就不允許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那個女孩在他心里位置很重，所以岳彬不愿離開她，而自己，于他而言只是比靠近他的女人重要那么一點。楊慕槿心里把自己嘲笑了一遍，對上于洋真誠的目光。

于洋，楊慕槿在心里喃喃地念著他的名字，他為了自己，愿意收斂起性子去正經(jīng)的工作。他說想跟自己長久的走下去，給自己一個實在的承諾。自己想要的不就是一個真心對待自己，給自己承諾的人。而人現(xiàn)在就在眼前，楊慕槿卻覺得心痛難忍。

不是他不是他，愿意真心對自己的人不是他，愿意給自己承諾的人不是他，愿意跟自己長久的人也不是他。恍惚中她看見岳彬坐在自己面前，他開口說：“慕慕，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嗎？愿意讓我保護你愛護你嗎？”

不是他，不是他，楊慕槿眼里立刻溢滿了淚水。

于洋慌張地給她擦眼里：“慕慕，要是你不愿意，沒關(guān)系，你別勉強自己，我可以等到你真的愿意。不要哭，不要為難，我不逼你現(xiàn)在就決定，我可以等你。”

楊慕槿低頭看著手中的戒指低聲說：“于洋，在你之前我跟別的男生在一起過。”

“我知道，你對我說過。”

“我跟他發(fā)生過關(guān)系。”

于洋表情明顯驚訝了一下，但是很快堅定地回答：“慕慕，我愛的是你的人。”

楊慕槿看于洋溫柔的為自己擦拭眼淚，心里又軟又痛。他是個好男生，他從一開始就察覺到自己并不是真心跟他在一起也不在意，他知道在他之前自己跟別人發(fā)生過關(guān)系也不介意，這樣真心待自己，這樣深情厚誼。楊慕槿笑了下，為什么不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我愿意。”楊慕槿反握住于洋的手，微笑說道，“可是你要給我時間讓我慢慢喜歡上你。”

于洋驚喜地上前抱住她，口里應著我等你。兩個人像一對冰釋前嫌的情侶那般親密。

他們沒有注意到飯店一個暗黑的角落里一雙眼緊緊盯著這一幕，而他的手也攥緊了手中的杯子，指節(jié)發(fā)白。

楊慕槿的父母在H市呆兩天，楊慕槿也從學校回到家住兩天。一進門便看見爺爺奶奶在客廳里跟父母談話，她禮貌卻生疏地問了好，說明天還要去B市美術(shù)考試，需要早點睡，便轉(zhuǎn)身回到自己屋里。

關(guān)門的瞬間，飄來爺爺奶奶的話：“上那多學有什么用，早晚不是嫁到別人家，丫頭就是不如小子。”

楊慕槿關(guān)上門，一聲不吭地躺在床上。雖然早就習慣了爺爺奶奶重男輕女的話，但是每一次聽到總?cè)滩蛔⌒乃帷e的孩子都可以依偎在爺爺奶奶懷里撒嬌，而自己卻不行，更不敢。在自己家，他們疼哥哥，在叔叔家，他們疼堂哥，無論她在哪兒，都像個多余的。

她搖了搖頭，讓自己別再想這些，現(xiàn)在不是有個人真心疼自己嗎？她想自己應該可以慢慢忘卻岳彬喜歡上于洋吧？上了大學，父母說他們在自己畢業(yè)后就會固定留在本市工作，不會再全國各地區(qū)工作了，哥哥也會回來，父母說會補償這些年對她的虧欠。楊慕槿覺得有些暖意回到身邊，她會有的，什么都會有的。想著想著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半夜，她去廁所，回來時看到父母屋里的燈還亮著，便想去看看他們怎么這么晚還不睡，正要敲門，卻聽見父母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怼?

“振華，咱們還是去A市吧，遠恒說部隊想讓他留在A市當兵，咱們?nèi)市也好照顧兒子。”母親周盈的聲音從房間里傳來，楊慕槿握緊了手靠近門口想聽的仔細些。

“咱不是跟孩子說好等她畢業(yè)后留在本市嗎？慕慕從小在H市長大，她已經(jīng)習慣了在這里生活，讓她去A市也許她不愿意，何況慕慕學的是美術(shù)專業(yè)，在A市也沒有適合她的美術(shù)學院，在H市學習最合適。”楊振華略有遲疑的聲音傳來。

周盈停頓了片刻開口道：“遠恒在部隊發(fā)展的很好，領(lǐng)導很器重他，他現(xiàn)在離開A市來這里對他發(fā)展不太好。慕慕自初中就開始住校，她一個人可以照顧好自己，慕慕的專業(yè)適合在本市上大學，咱們就經(jīng)常回家看看她，等她大學畢業(yè)后再帶她來A市找工作。”

“辦法是可行的，可是我們又要離開慕慕四年，總覺得虧欠這孩子。”

“振華，兒子在A市發(fā)展這么好，總不能硬生生斷了兒子的前途吧？而慕慕在H市對她學業(yè)最好。咱們也只能取其一。”周盈無奈的聲音傳來，屋里楊振華重重地嘆口氣，算是默認。

楊慕槿木訥地挪回自己屋里，只覺得腦子里嗡嗡作響，全是回蕩著父母的談話，最后是那一句“咱們只能取其一”。

真是可笑，楊慕槿想笑，卻感到臉上涼涼的全是淚水。

到頭來，還是選擇哥哥，什么事都先想著哥哥，什么都以他為重，他們說絕不像爺爺奶奶重男輕女，可他們的做法又說明什么？自己只是家里最不起眼的，誰會真心疼自己？即使不事事以她為先，做到公平對待也不可以嗎？她想要的不多，就是希望父母在自己身邊，給自己做頓早飯，晚上回家有父母在家留著燈等她就足夠。她只想要父母給哥哥的愛分給自己一點點，這樣的要求也過分嗎？

楊慕槿記不得自己是怎么睡的，醒來發(fā)現(xiàn)客廳父母留下早餐和一張紙條。

“慕慕，爸爸媽媽去辦點事，晚會回家，你自己跟同學坐車去火車站吧，沉著應考。”

楊慕槿冷笑了下，是去辦怎么搬到A市的手續(xù)吧？

她拿起包出了門，發(fā)現(xiàn)于洋等在門口。

“你怎么來了？”楊慕槿詫異地問。

“既然咱們倆重新在一起，我自然要好好表現(xiàn)一下了。”于洋伸了個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喲！還有備而來啊？車都開過來了，不會是搶的吧？”楊慕槿笑道。

“是搶的，看您敢不敢坐了？”

楊慕槿白了他一眼，大大方方坐到車里，對于洋說：“去學校接一下依依，她跟我一塊去B市考試。”

趙依依打扮的很漂亮，燙的栗色的卷發(fā)挽起，露出膚若凝脂的皮膚，一雙眼雖然不大，卻描了細細的眼線，認真卷了睫毛，倒也是秋水蕩漾，顧盼生情。楊慕槿捏捏依依的臉笑道：“打扮這么漂亮干什么？不像是考試，倒像是相親了。”

依依不在乎地說：“我這么打扮一下，考官看著順眼說不定就多給我點分數(shù)呢。”

楊慕槿不可置否地笑著，依依挽了她的胳膊，膩在她身邊說：“慕慕，你不是怕我打扮好看了，搶了你家于洋吧？”

于洋拍了下依依的頭說：“趙依依，我瞎了眼也不會看上你，別自作多情了！”

從溫煦去S市上學后，楊慕槿和趙依依關(guān)系最好，依依大大咧咧慣了，早就跟于洋打成一片，平常稱兄道弟，常去跟著楊慕槿去于洋那兒蹭飯。于洋說她就是一個大號燈泡，她反說他是在離間她們姐妹感情。這樣的玩笑常開，楊慕槿也不在意，只是笑笑敷衍過去他們的斗嘴。

到了火車上，因為火車很早，車廂上有些人還在昏昏欲睡，趙依依也靠在車窗休息。楊慕槿對于洋說去接下熱水，接熱水的人多，估計得等會才回來。

接水的人就是多，還不斷有人插隊，楊慕槿跟插隊的人爭執(zhí)起來，耽誤了些時候，回來時她還有些怒氣團在心里，想跟于洋抱怨一下。

于洋的座位是背對著接水的方向的，依依在他們兩個座位對面，楊慕槿看到依依的座位空著，想問問于洋依依去哪兒了，等到她往前走到他們的座位時，卻看到了這么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