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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頭高滿的驚恐 十七 提媒

  • 血族
  • dzsghz
  • 3073字
  • 2011-08-27 13:46:06

頭家村一小隊的人,除了不會跑的小孩,爬不動的老人,無論是瞧希奇也好,看熱鬧也好,敘鄉情也好,凡是能來看春寶的人都來了,惟獨頭高滿沒來。他坐在屋里,不停地抽煙,腦子不停地轉圈。舊社會新縣長到任,要先拜訪地方上的士紳和頭面人物,為啥?為的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你春寶不就是個連長嗎!即便是營長、團長也應來先看看我,因為不管好壞我也是一隊之長,除了你外,你一家老小都在我手里捏著,不為你想,也應該為你家老小想想吧。再說,你又是外姓人,你又跟我不和……反復思慮此事的頭高滿,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認為春寶應先來看他,何況他的老子又先看了春寶,即使按照不平等條約,春寶也應看看他。他為啥不來看我?就是跟我記仇,跟我們頭家記仇。從小養虎,虎大傷人。等他樹大根深,發粗長長以后,他跟我,跟我們頭家一定要論個長短的。聽老人們說,1946年,水龍彪到鄉下辦事,有一人敬煙沒敬他,他記恨于心,于半月后打了那人的黑槍。為一根煙尚且害人性命,我爹、我,對人家春寶那樣,人家春寶豈能放過我們?頭高滿抹一把頭上的冷汗,喝一口剛滿上的熱茶,呲了呲黃黃的門牙,“生盡千方百計,一定要把丁春寶拉下來!”頭高滿惡狠狠的自言自語地說。

十七提媒

從涌門塞戶的熱鬧,驚奇艷羨的目光,夏寶看到了哥哥的身價。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由此他也看到了家庭的身價,自己的身價。這使他的遐想得到了大大的膨脹:我長得雖不如秀姑,可她暗戀著我;頭家雖人多勢眾,可他們出了一小隊,出了頭家村,就成了霜打的螞蚱——不能再叱咤。這正應了“狗是百步王,只在門前狂”的俗言俚語。而我哥吃國家糧,干國家事。如果他有能力的話,天有多高,他就可以飛多高,地有多大,他就可以長多大,真真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等我哥真能呼風喚雨的時候,秀姑再說給我,我還不要哩!所以,頭家人若有眼光的話,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應允這門親事。

夏寶稱二斤白糖,央人托己開后門買了一包紙煙,興沖沖來到常給人說媒的張三婆家。張三婆明白夏寶的意圖后,把夏寶敬的她正吸的煙從嘴上拿下來,瞪著老大的眼睛說:“夏寶,你不是在白日做夢吧!”夏寶苦笑笑,說了秀姑對他如何如何,他哥如何如何,張三婆才又把煙吸上,不過,煙吸了不少,話卻沒說一句。夏寶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忙說:“嬸子,我爹通情達理,我媽大方不小氣,我哥有錢,不管這媒說成說不成,到時候我都會讓嬸子里外換新,嘴上糊油,心里滋潤。”

張三婆一聽喜得眼瞇一起,觜咧老大,“娃子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一家人咋能說兩家話呢?”

快晌午了,家家的煙囪都在冒煙。路邊的洋槐花,被缺鹽少米的人們采摘得七零八落,凋敝不堪。

院子里,頭宜常喝茶吸煙,老伴往洋槐花里拌炒面,老母雞叨吃著掉下來的面渣渣。張三婆躡手躡腳走到頭宜常的背后,敲敲頭宜常的腦殼:“老摳頭,今晌午在你這兒吃飯,你可甭心疼得跳井啊!”

頭宜常回頭一看是張三婆,笑嘻嘻地說:

背時媒人到我家,

我在院中種苦瓜。

苦瓜苦瓜快發芽,

媒人吃了爛掉牙。

苦瓜苦瓜快牽藤,

媒人吃了壞指甲。

苦瓜苦瓜快開花,

媒人吃了脫下巴。

老東西甭胡說,聽我唱唱夸媒歌:

媒人吃了千家飯,

盡做好事配姻緣。

青布襪子紅布襖,

花轎來到樂陶陶。

生兒育女傳后代,

父妻恩愛成佳話。

若無媒人皆成空,

老狗你要梁上吊!

“那這飯你還真要吃哩?”

“事不大,你看著辦吧!”

說笑之間,頭宜常殺雞燙酒,老伴擇菜搟面。不大工夫,雞肉炒韭菜、蔥花煎雞蛋、素蒸洋槐花、涼調水蘿卜,就端上了桌子。

張三婆擦擦嘴,打打嗝,從帶大襟的衣兜里掏出紙煙,遞一根給頭宜常,頭宜常擺擺手,“吸那不管用,”用手搗搗旱煙袋,“還是這玩意解癮。”張三婆不再讓,劃一根火柴自己吸上。

“宜常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咱秀姑也老大不小了,你看想找個啥樣的主兒,我這拙嘴笨舌的人也好給你們操操心。”

“俺閨女不好也不算差吧,最好找個有工作的,最不濟也要找個當兵的……”沒等頭宜常開口,為女心切的秀姑媽,就說開了。

“50年代嫁英雄,60年代嫁貧農,70年代嫁軍人,現在是70年代,大妹子挺趕趟啊!可軍人畢竟是有限的,再說又是提親說媒,終身大事,這就得甭著急,慢慢來。”

張三婆前腳到家,夏寶后腳進屋。

“饃不熟,氣不圓,性急吃不了熱稀飯。這說媒也跟打仗一樣,該急時急,該慢時慢,該慢你不慢,那就要砸鍋。”

夏寶一言不發,只點頭稱是。此后,隔三差五,他不是給張三婆買兩包煙,就是割二斤肉,或拎幾捆菜。張三婆概不推辭,全部笑納。

割罷麥,裸露的麥茬白乎乎一片。溝邊渠塄的野莧菜,灰灰菜,老婆針,在霏霏細雨中撲棱棱地往上長。抓地草、圪巴草,趁雨天行人稀少,趕緊搶占地盤,發展勢力。

張三婆穿著淺腰膠鞋,深一腳,淺一腳,來到頭宜常家。

“大兄弟,大妹子,我四方詢問,八方打探,十里八村確實有幾個當兵的,可有的已娶妻生子,有的與她人喜結良緣,聽說有個當兵的叫黑娃,還沒訂婚,我急馬流星趕去,可人家剛剛吃了訂婚喜宴,哎!你說咱背時不背時。不過話又說回來,跟當兵的有好也有孬,叫我看哪,孬比好多!”

“為啥?”秀姑的媽問。

“大妹子啊,你都快入土的人了,還再問為啥?唉——真是老糊涂啊!你沒想想有個吃重活誰來干?有個頭疼腦熱誰給你領去看?遇到欺男霸女的人誰去遮風擋雨?再說……再說……嗐!夜里醒來有個話想跟人說說,可有誰跟你說?咱為啥非要一條道走到黑?說個他爹有本事,或他哥有本事的,不也行嗎?他爹或他哥有本事,在這社會里,他也一定有本事,他有本事了,他的媳婦就也有本事了。你們說是不是?”

秀姑瞅瞅張三婆,沒有吭聲。頭宜常倆口頻頻點頭。

張三婆來了勁,“我看,長根家……”秀姑眼睛一亮,張三婆見此,繼續說道:“夏寶那孩子就很不錯……”秀姑黯然失色,拂袖而去。

“婚姻事兒是一輩子的事,娃們不愿意就甭勉強。”

聽了秀姑媽的話,張三婆有點兒不相信,“你說啥呀,娃們不愿意?”

“老嫂子,你耳不聾眼不花,秀姑的臉色難道你沒有看到?”

“噢——噢噢。”

張三婆走罷,頭宜常兩口子罵開了。

“日你媽,也不尿泡尿照照你那人相,就來打俺閨女的主意。”

“人毬不象人毬,樹根不象樹根,屎殼郎爬笤帚,夏寶那鱉娃咋著也不能結個繭兒。”

“先前看他老實巴腳,可憐巴差,才對他好臉相迎,誰知他把好心當成驢肝肺,竟有了非分之想。”

“這鱉娃不識好歹,得寸進尺,真不是好東西!”

頭宜常兩口子,夫唱婦隨,婦隨夫唱,越唱越氣,越氣越唱,唱到后來,頭宜常說:“媽那個屁,這不是捉弄咱,欺負咱嗎?走!老子找他鱉子去!”

兩眼汪汪的秀姑從里屋沖出來,拽住他父親的衣襟,“爹,你不能去,一家娃百家提,一家女百家求。夏寶求我也是人情之常。你現在去鬧人家,不依人家,除了叫人們說咱胡涂疙瘩外,還能說咱啥?以后還有誰敢給咱提親說媒?”

頭宜常坐在椅子上,肚子一鼓一鼓。

秀姑也恨夏寶,恨他有眼無珠,恨他想入非非,恨他心里渥濁。他真想叫他爹收拾收拾夏寶,可她心里有秋寶,一旦夢想實現,她與夏寶親情相連,朝夕相處,那可咋辦啊!所以她不叫她爹去鬧夏寶,所以她拿哭作笑,“爹,我都不氣了,你也甭再氣了。”頭宜常揉揉肚子,臉色緩和些。

“夏寶啊,明明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你非要說是兩頭熱,這可好,你叫老娘瞎子點燈——白費蠟不說,還搞得老娘灰頭土臉……”

夏寶臉色發白,冷汗滲出,無精打采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眼發紅,鼻子發紅,臉發紅,鼻孔噴出的氣都充滿了酒精味的頭高滿,與夏寶狹路相逢。頭高滿是盛滿酒的酒缸,夏寶是火柴,酒缸碰到火柴,“轟”一下子就著了起來。

“夏寶,你小子以后再敢纏俺妹子,看我不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二百里外的陶岔工程已開工,明天你就給老子滾去,老子好眼不見心不煩!”

夏寶憑著本能跑回家,到家好長時間還驚魂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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