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外面傾盆的大雨拿著傘得林毅再一次來到學校門前。付媛媛說完那些話后就走了，林毅沒留沒送。只是完全沒了睡意。這所中專全程三年制，但能再校就讀三年的學生卻不足十分之一。

對林毅來說這整個學校也是一個奸商，對外聲稱三年制教學也毫無羞愧的收著三年學費。實際上兩年就已畢業。就如剛畢業的大學生一樣，只是他們19歲便要踏上社會，背上生活與工作的重擔。

讓林毅欣慰的是，這學校里，無“心”的人不多。正所謂“學有所用”，一步一步逼近的壓力也在逐漸改變著他們。不像高中生那樣一門心思投入高考，不如初中時只知道粘花惹草，更不及大學生可以無憂無慮享受整整四年。他們，在學業上是社會的底層。他們，在家境上也大多處于中下層水平。他們，沒有任何優勢面對未來。

但！他們！卻有著同齡高中生遠遠不及的雄心壯志！他們！在同齡高中生忙著談戀愛時卻在籌劃未來！在同齡人無憂無慮享受大學生活時掙扎于社會！！

林毅微笑沖門崗大爺打招呼，即使自己都厭惡這虛假笑臉也無可奈何。門崗大爺冷冷瞪了他一眼，大門緩緩拉開。林毅賠笑進去，深深打量幾眼這生活近兩年的校園。還有兩個月自己就得告別這學習生涯中的最后一站。

沒有不舍，沒有傷感。在心底深處，他想要有一個供自己自由發展的舞臺。但這只是他想要的。心里還有另外一個聲音告訴他繼續上學吧。后者是深深地誘惑，前者是供證明自己的魔障。他沖不破魔障，卻也戰勝不了誘惑。

他緩步走進教學樓，門口坐著兩名學生。皆抬頭看他。見他沒有夾包便不予理會。忽然一個最多不超過25歲的青年夾著筆記本電腦急步超過林毅。“Goodmorningteacher.”坐在門口的兩個女生迅速站起鞠躬。柔嫩整齊的聲音響徹一樓大廳。

這說明這個星期執勤的是商務英語班。如果是日語，便是商務日語班。在大連日企較多，所以日語專門開設班級。只為了能盡可能增加學生專業技能和學校形象。不用多說，一旦是求職單位來人見這種陣勢必然對學校的認識大為改觀。

林毅徑直上樓片刻不停，直走到班級門口。上課的是班主任，一個年齡不到28歲的年輕女性，但嚴厲異常。他輕輕敲門，教室里順著門上窗戶便知道又是他林毅遲到。

班主任冷然瞪了林毅一眼，林毅會意開門道“不好意思。來晚了。”話畢把傘放在門口后目光瞄向靠窗角落。那里坐著一個扎著馬尾，表情淡然的女生。此時那女孩正側眼望他，目含笑意。“現在有個問題交給各討論小組。就前兩個月的日本核泄漏，大家都知道因為臨海，鹽的價格暴漲。而且供不應求。大連有不少人因為抓住機會賺了一筆，有魄力的更是。現在我問你們。如果你抓住了這一次的商機。進口了大批鹽。怎么賣出去。好了，小組討論啊。離下課還有二十分鐘，十分鐘后。小組回答。”班主任撇了一眼手表走向林毅。

市場營銷。這便是林毅班級的名字。

“這次你想說什么理由啊？”班主任姓徐，架著一副黑邊眼鏡頗有職場白領氣質，談吐間面色不變保持作為一班之主的威嚴。林毅尷尬一笑道“沒理由編了。呵呵。。。”

徐老師眼鏡一瞇，似乎能看出這話真假。又欲開口。

“老師。”那坐在窗口的馬尾女孩見班主任轉頭注意到自己便站起淡然道“我們小組想好這次的課題了。能不能讓我上臺說？”說完見班主任微微額首便不顧同組學生訝然目光走上講臺。班級共計四十幾人。每六人一組。而此刻站在講臺上的女孩正是與林毅一組的白靈。

開學之初，正在班級里的同學忙于結交新朋友時她卻反其道而行。不僅表現得性情冷淡且傲氣凌云。幾乎所有同學最先記住名字的不是班主任和班長。而是她。這個背后被他人罵得體無完膚的“才女”。

班主任又一次打算質問林毅，誰知白靈的聲音竟再一次打斷了她的話。“老師，我記得你說過。商人，講究信譽第一。”徐老師只好“嗯”了一聲又聽下去。

“我覺得。如果在鹽供不應求的情況下。往往你就算囤積大批貨物也并不怕賣不出去的。當然，事先市場調查一定要做得詳細具體。而且，有一點我要說明。我們不應該只是把目光放在該如何把手里囤積的貨物變成現金。而是應該把目光放遠。放長線，釣大魚。如果只是貪圖眼前小利那事業何時能如大家所望得做強做大呢？古人云，好男兒志在四方。這古人說的話絕不是沒有道理。不然又何以千百年一代又一代的傳誦下來呢”說著白靈話音一頓，目光掃過林毅，林毅也是心頭一震想聽聽白靈到底有什么見解。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走上講臺時即使人前不懼。但真真正正有半百的眼睛看著你時，想要把自己的見解完整得說出來有多困難。當時他冷汗直冒，緊張得話音都微微發顫。語句通順真的已然不錯。根本不敢想能吸引人，更別提侃侃而談了。白靈，第一次走上講臺同樣目光淡然。只是一番演講下來便真真正正被冠以“才女”稱號。

“我們小組對于我之前所說的問題給予了答案。既然應該目光長遠而且不能讓貨物積壓。那該怎么辦？我先賣個關子哈。在把話題拉回到之前所說的商人，信譽。大家都知道，如果真正想讓生意做大最重要的便是信譽問題。

當然，這信譽講究的也是對你所面對的顧客和消費者。換種說法，就是如果你是中介商，就得對合作公司和下屬員工講信譽。如果你是銷售商就得對供應商，顧客，和所有的消費者講究信譽。

說到這兒也許你們心里會有疑問，這一次的課題是你貨倉囤積大批鹽該如何買出去吧？跟信譽扯上什么關系了？這就和我之前所說的‘好男兒志在四方’有關系了。

既然要放長線掉大魚，那你的‘線’，當然要放長！

如果是我來處理這些鹽的話，我就會趁這次的機會一炮打響自己的名聲。所謂‘眾口鑠金’‘一傳十十傳百’在加上百姓對于鹽的急切需求，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百姓對于小便宜的貪占心理。

利用好這些，我會放出消息，免費放鹽！并且落實店鋪名字。最好是容易記的名字。然后做下調查，等到傳頌量達到飽和，那我就把手里囤積的鹽一并放出去。以此打響品牌效應。趁機開店！”

這一番言論下來只有在最后的幾句話里林毅能感覺得到白靈夾雜的感情。聽過之后林毅不由心底大贊白靈這一番侃侃而談精彩異常。就連作為“高級營銷師”的徐老師也是大點其頭。

白靈說完目光竟然有點兒黯然，眼神落向林毅。林毅看得出那眼神的意思。是哀嘆和惋惜。他點了一下頭，踏前一步。

“那白靈，要是像你說的。利用百姓打出深入人心的廣告。免費放鹽。然后開店。要怎么才能回收成本？要知道鹽少了不夠深入人心。鹽多了成本也水漲船高。在加上開店的費用。想要收回成本卻不是短時間能做到的了。”

白靈狠瞪林毅一眼淡然回到。“做買賣一開始要搭錢這是固定的規律。雖然成本高得嚇人但是總有收回成本盈利的時候。”

林毅見白靈瞪的一眼發自內心得笑了，“那假設，如果你是白手起家。錢呢？”

白靈突然見到林毅笑臉神色頓時冷了下來，“貸款，或者借。”

林毅一時沒明白白靈為什么態度突然冷淡但還是問道“借過之后自然要還的。而且首批免費散去的貨，加上開店費用。再加上進貨。這么一大筆錢？大連的房價可是在一萬以上啊。繁華地段更厲害。”

白靈頓了一下，臉色更冷。“一本萬利很難。做買賣往往都是萬本一利的。需要靠時間。”說完竟然冷哼一聲走下臺去。班級同學面面相覷忽然有幾人竟爆笑出聲。

林毅回想一下終于明白自己何時惹到這位姑奶奶了。尷尬得干笑兩聲不在說話。白靈沒有理會同學笑聲，神色淡然望著窗外。林毅一望忽然覺得這情景似曾相識。

就像初中時劉乾剛轉學時班級里同學對她恥笑。那時的劉乾也一樣望著窗外不予理會。只是，劉乾在哭。白靈卻沒有。

“不好意思。我不是笑話你的想法。只是當時覺得你很可愛。”林毅下課回到座位上側頭說道。他們是同桌。白靈沒說話。收拾書本準備下堂課，似乎沒聽到林毅說話。

林毅又解釋兩聲終于確定她不是沒聽到而是根本沒理他。“哎，”隔著一個過道的男生張震靠近林毅耳邊低聲說。“這女的吧，得寵著。你這一來就拆人家臺你這么干放我，我也生氣啊。你們小兩口咋啦？”

林毅一愣，然后似乎在調笑似地故意提高聲音“小兩口啊~~沒事！這不是夫妻之間那點兒問題嘛。不是因為今天的事兒。我們小兩口感情那叫一個好啊。開玩笑呢？放心。床頭打架床尾和。哈哈！”

白靈見林毅那么大聲說什么“小兩口”一時沒忍住。“誰跟他是兩口子啊？”

張震哈哈一笑“以后的，以后的，行不？”

“那也不是。”白靈神色淡然。張震也看不出生沒生氣也就不在開玩笑。沒在說什么。想不到林毅到說上了。“以后我倆就是兩口子了！！”這一聲蓋過班級里的吵鬧聲甚至走廊里都能隱隱聽到。班級同學皆惻然望了過來。

白靈淡然表情也收了起來使勁錘在林毅后腰。“我什么時候跟你有關系了？！”這一聲澄清自己的話也頗大聲。

“那現在？就有了！”林毅明知白靈不會答應就又大聲說道。說著一只手搭上白靈肩膀。

白靈掙開那只手狠狠瞪了林毅一眼小聲說道“再開玩笑我弄死你！”

林毅大笑，覺得自己今天本來壓抑的心情果然看到白靈緩解不少。“那你現在？”

白靈一聽，反應過來后重重坐下又重新把林毅當成空氣。林毅在說什么都不管不顧了。

這情況一直持續到下午放學，林毅不是住宿生所以四點半就放學回家了。正當他收拾完東西要走時忽然有人擠開放學人群進到班內，來人正是張震，“林毅，外面有個女的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