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妝聽了雪墨此語，心里疑惑起來，問道：“這倒奇了，往日姑娘總說雪水要比泉水金貴，一季再難得的，怎么今日卻吝惜起泉水來了？”

“你也說那是往日，”雪墨手指輕輕的劃過茶盞的邊緣，垂眸細思道：“殊不知來了盛京，便是泉水比雪水貴重，隆冬寒日的，指不上還有多少場雪下來，到時候自然是好集雪的，反是這跑虎泉水，一來萬里之外必然難得，二來也有臨安的舊味，自當該少用些為好。”

儇儇笑道：“旁人如此還使得，怎么跟二爺卻也這樣小氣起來了？”

雪墨瞟了蘇承一眼，“誰叫他跟沈謫走得那么近？日后若是我跟那位崇王殿下打起來了，都不知他是幫誰的！”

蘇承聞此，卻也不急著去辯，只是三言兩語道：“他是天家皇子，我是將門之后，若是毫無交集，豈不更是可笑？既然非要交集，那當然是朋友好過敵人，不然你是真盼著為兄得罪了他們沈家，好早日捐軀赴難是罷？”

雪墨被他說得無話，只是努努嘴，倒惹得一邊的姑娘們一陣的笑。片刻之后，她方才不情不愿的向蘇承問道：“前面正各處忙的熱鬧，你怎得有時間過來我這里？”

她這樣一說，蘇承方才正了正色，神態稍加認真起來，說道：“趁父親還未回府，我帶你去個地方。”

“什么地……”雪墨脫口之下才要問出來，腦子里卻早一步想到了什么，看著哥哥的眸光倏爾一斂，意識到了一些事情，也猜到他是要帶自己去哪里。

“我知道了，”她淡淡一語，說話間起了身，理了理身上的月白色的廣袖留仙群，又對丫頭們道：“你們就不必跟著了，若是爹爹回來找我，就說唐姐姐下了帖兒我已過去，不到暮色四合也便回得來。”

那幾個小丫頭不說什么，只是儇儇心里有些擔心，澹妝卻好像會意了什么，應道：“姑娘放心跟二爺去罷，侯爺知道您的性子，必是不會有何懷疑的。”

雪墨點點頭，說話便跟著蘇承出了府，二人均是一身常裝，因著除夕之日，各人都忙著家里過節，道上人卻是少的可以，雪墨也無所顧忌，便索性與蘇承一人一馬，輕巧便出了門去。

月舞的墓，據說，當年是五皇子沈諳親自奏請父皇所定的位置，蘇承知道，這風水未必是精挑細選，但這周遭的清靜，卻是盛京之中獨一無二的。

臨山靠水，說是與世隔絕也不錯，比起王城中的繁榮昌盛，這里，顯然是人跡罕至之處。

“前面繞過那道彎便見得到了，”蘇承往前一指，對雪墨說道：“這里你只來過一次，不知還有沒有印象。”

雪墨目光悠長的往前方望去，好像當下便想站到馬背上，一眼就瞧到姐姐的安魂之處，語氣篤定的對哥哥道：“姐姐在的地方，我記得很清呢。”

其實說來，時候倒也算長，統共不過兩年，雪墨至今還記得很是清晰，兩年前的谷雨之際，她還正在臨安與各家姊妹們一起采茶消遣，一道昭告天下的皇榜從天而降，她的姐姐，就這樣連最后一面都不曾讓她見到，就這樣，長眠于此，終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