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諳看了看她的眼睛，只覺得這伶俐清潔的眸子里蘊含的遠比尋常女子多得多，不知是福是禍。

片刻，他又問道：“你們兩個何時啟程去姑蘇？”

雪墨提起這個又是一股子氣，忿忿不平道：“我怎知道，你弟弟從來沒正經答過我的話，我問什么他也不說，好沒意思的！”

沈諳微一怔，旋即釋然一笑，道：“沒意思么？我看你倒是比成婚之前活絡多了。”

這一路說話到這里，雪墨隱約覺得沈諳對沈謫似乎并不如自己所想般不睦，她心里卻也不明白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彼時聽著他這樣說，也只嘟了嘟嘴，道：“姐夫自然幫著自己兄弟說話，雪墨說不過，不說了。”

說話間，幾個丫頭拎著紅檀木食盒從外面進來，奉上幾碟點心，雪墨見了吃的，也就沒那么多話說了，不到片刻便將自己嘴里塞了個滿。

沈諳看她如此，眼里也顯露出少見的愉悅，旋即悠然起身走到窗前，朝外面看去，喃喃道：“你們家這園子有許多年頭了，只是未免太大了。”

雪墨嘴里停了一下，也不怪深諳這樣說，所謂極園，自是萬物極者，一園盡囊矣。個中所蓋之處，又何止浩闊武林水？

儇儇遞上茶給她送了送嘴里的點心，她順了順氣，而后便道：“往日人多，兄弟姊妹們一處樂時我卻也不覺得有什么，不過此番回來，只走這么兩處便已覺冷清了。”

沈諳負手而立，誰也不知他眼光著落在哪里，心里又在想什么，“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便是一家人也是如此，姊妹兄弟總有各自婚嫁的一日，兒女骨肉也會有自立門戶的一天，便是夫妻也保不齊會在大難來時各自飛，這世上各人便是個人，總歸不要在旁人身上尋溫暖，自然便不會有失望的一天。”

不過二十出頭歲的男子，卻說出了這樣老于紅塵話來，個中辛酸非常人所能體會。

雪墨本要往嘴里送青梅玲瓏卷的手漸漸停了，想了想，不解，“姐夫這話說得好深，雪墨不懂。”

“不懂也好，但愿他待你好，你一輩子不必懂這些。”他說著，回身淡淡一笑，凄嘉的目光似乎想透過眼前的女孩看到另一重光明。

雪墨知道他在想什么。

“如是，你姐姐也能放心些。”他在收露臺說這句話，對于雪墨而言，總有些特別之處。

只是一輩子……時至今日，這兩個字于她，等同于五載。

晚宴上，雪墨跟沈諳并立出現時，吳太君正跟沈謫說的愉快。

見到雪墨同沈諳一起出現，上到吳太君、下到小丫頭，都是難免詫然，沒想到她這位崇王妃竟會與禮王殿下一起過來，而讓雪墨詫然的，卻是沈謫竟與自己祖母相處的這樣和諧，連他臉上的笑容都是有溫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