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父親怎么感知到了我對他的心靈召喚，他竟然回來了，在我一不小心轉頭望門外的一瞬間，沒有看到廖良龍從外面走回來的身影，卻看到父親低著頭、夾著包走上臺階。

我驚喜地站起來，又慌忙抹了抹眼睛，確定眼睛不是濕的，然后抬起頭微笑著等候父親進來。

顯然我的眼睛有些紅，引起了父親的注意。

“怎么了？”父親問。

“沒什么。”我揉揉眼睛：“晚上睡得晚，有些累。”

父親點點頭，他相信我的話。我從來不是一個會撒謊的人，廖良龍也是。但我不撒謊，是因為我不會撒謊，我誠實到別人詢問是誰拿了他的東西時，我會緊張得臉紅，害怕別人懷疑我；而廖良龍不撒謊，是因為他不喜歡撒謊，他有什么就說什么，他什么都敢說。

父親在沙發上坐下，四下張望了一下，“咦，你媽呢？”

“可能打牌去了吧，我不知道，我剛下班。”

“小龍呢，他還跟他那些朋友混一起嗎？”

“啊，”我嘴張了張，我突然覺得我不能再繼續對父親隱瞞下去了，因為他也是廖良龍的父親。最重要的是，如果廖良龍一直不給消息回來，出于擔心和緊張，我也會去找父親商量對策，因為，一直不沒有廖良龍的消息，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斟詞酌句，不知怎樣跟父親說比較好。我怕他激動，也怕他責怪我。

“怎么了？”父親看出我欲言又止。

“小龍，”我舔了舔嘴唇，突然覺得口很干。“小龍已經去廣東了。”

“什么？”父親果然很吃驚，但他顯然沒有預料到事情的嚴重性，隨即，他就笑了，說：“這家伙，有家不呆，跑到外地去。他去廣東能干什么？和誰一起去的？”

“就他自己一個人。”

“一個人也去？他不是整天呼朋喚友的嗎，怎么這回單獨行動了。——那他什么時候去的？”

“已經……已經去了幾天了。”

“去了幾天了？”父親愣了一下：“那前幾天我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走了嗎？”

我點點頭。算算時間，其實廖良龍走了已經兩個星期了。

父親掏一支煙點上，低下頭抽煙。煙霧慢慢地繚繞著，包圍了在父親上空。

“他現在在那邊做什么？”父親冷靜地問。

我料想，父親已經從我的表情猜到了什么。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我送他上車以后，他的手機就一直關機了。”

我看到，父親夾煙的手指微微地抖了一下。

“他一直沒打電話回來嗎？”

“沒有。”

“他的電話也一直都沒打通過嗎？”

“沒有。”

“也不上網？”

“沒有。”

“也沒跟沙皮他們一幫人聯系？”

“……沒有。”

父親轉頭望著我：“就連他在哪個城市都不知道嗎？”

我始終不敢抬頭，父親的問話已經令我心驚膽顫了。不是因為父親可能會責怪我，是因為，我實在覺得這件事情已經很嚴重，——我的弟弟一點消息也沒有，我竟然還一直瞞著父親和母親。不知我居心何在。

父親的臉色有些蒼白。他沒有責怪我，一句也沒有。他扔掉了還剩下半截的煙，站起身朝門外走。

“他是哪天走的？坐的是去哪個城市的車？我找人幫忙查一下，”父親在門口停住，回頭對我說：“我問下看那天的車有沒有在路上出事……”

“等一下……”我飛快上樓，從電腦桌的抽屜里翻出兩個星期前送廖良龍上車時，從司機那里拿到名片。

名片上有車號、車輛出發時間以及司機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