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

街上的行人永遠是忙碌的，他們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我想知道，在他們行色匆匆的背后，有著怎樣的故事；蓬勃跳動的心臟，停留著怎樣的人。

若問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在乎的人是誰，我會毫不猶豫的回答：我的哥哥趙伊杭。從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未來還會是這樣。從小到大，我對哥哥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依賴感，他走到哪兒，我便跟到哪兒。他的伙伴們常常笑我是他的跟屁蟲，但我從不在乎，只因我喜歡做哥哥的跟屁蟲。

哥哥比我大五歲，性格一向溫和穩重，和我的毛躁任性比起來更加受人喜愛。童年的記憶里雖然因有父母的整日爭吵而顯的略微暗淡，卻也因有哥哥的呵護疼愛而充滿溫暖。那時的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他，會不會像離開水的魚，無法繼續生存。但事實證明，離開他我一樣可以生活得很好。

原來在這個世界，誰離開誰，并不會失去整個人生。

只是我從未想到，有一天我會和他失去聯系，長達兩年之久。

父母去世后，哥哥支撐了整個家，他白天上學，下學后便四處打工賺錢填補家用。那時哥哥正上大四，學校就在本市，而我所上的高中正是哥哥大學的附屬高中，兩個學校離得很近。哥哥晚上打工結束后就會順便接我回家，每天如此，風雨無阻。他每天都很累，常常倒頭便睡，有時我看著他疲倦的身影，心疼的躲在被窩里掉眼淚。我痛恨自己的無能，真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幫幫他，至少能讓他好好的睡一覺，于是我決定打工賺錢。

我在一家西餅店找到了一份當服務生的工作，高中的學習很繁重，我只好在自習課上偷偷的溜走，然后在晚自修時再偷偷的溜回來。這樣的日子只持續了一個星期就被哥哥發現了，因為班主任老師打電話告訴他我在學校附近的西餅店打零工耽誤了學習。就這樣，在一個周三的下午，我被盛怒的哥哥拎回了家。從沒見過哥哥這樣生氣，他的臉色冰冷如霜，眼睛里充滿了失望和悲痛。我低著頭始終不敢抬起來，眼淚吧嗒吧嗒的滴在手背上，涼涼的有些癢，卻不敢擦拭。那天我被哥哥狠狠地打了一頓屁股，那是哥哥第一次打我，也是打的最重的一次。不管我怎樣哀求哭泣，他就是不肯停下手。我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他對我失望了。

晚上，我趴在床上，淚水浸濕了床單，眼睛已經哭得有些疼，可是眼淚還是像小溪一樣，怎么也止不住。哥哥走進來，將一碗面放在書桌上，轉身就要走。

“哥~”我叫住他，聲音啞啞的，喉嚨有些腫痛。

“干什么？”哥哥冷冷的問。

“哥，對不起，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知道錯了。”我忍不住哭出了聲。

許久，哥哥長嘆一口氣，轉過身在我身邊坐下。“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你這樣做，會讓我心里更難過。”

“對不起，哥，真的對不起。”我哭著說。

“我不想打你，可我實在是氣極了，不只生你的氣，也生自己的氣。我一個大男人，連自己的妹妹都照顧不好。。。。。”哥哥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別說了，是我不好，是我惹你生氣。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都是我的錯。”我不顧身上的疼痛，爬起來抱住哥哥失聲痛哭。

“疼么？”哥哥的淚水滴進我的脖頸。

我搖搖頭，只是哭，心被揪成了一團，身體因抽泣不停的顫抖。我在心里暗暗發誓，再也不要讓哥哥哭，再也不要惹他生氣了。自從那天之后，我再沒逃過課，每天都很認真的學習，我期盼日子快些過去，自己快些長大，這樣就可以幫助哥哥了。

高考還算順利，估計可以上很不錯的大學，而哥哥也已經讀完研究生，面臨畢業。

有一天吃飯的時候，哥哥問我：“伊人，你想報考哪兒的大學？”

我搖搖頭：“還沒想好。”

“我的導師給我推薦了兩個工作，各方面都不錯，一個在本市，一個在南京。”

“去南京的吧，我也報南京的學校。”我咬著筷子說道。

“唉！”哥哥嘆口氣，“我就知道你會選南京，你想離開這兒是不是？”

“是，在這，我每天都會想起父母活著時候的日子，想起來就覺得呼吸困難，那種感覺太難受了。離開了，或許就好了。”我并不想隱瞞，在這座城市每天過著像噩夢般的生活，我并不快樂。我相信哥哥也是一樣的。

“可在南京，我們一個親人也沒有，杰馨和杰辰也不在，你的朋友也不在，我工作忙起來也顧不上你。”

“沒關系，我可以在大學交新朋友啊。”我笑笑，“何況，還有你嘛！”

哥哥也笑了笑：“好，那就去南京。”

就這樣，我們兄妹告別了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親人，去了南京。不知道父母會不會埋怨我的決定，會不會怨小女兒的狠心。在上車的剎那，我輕輕的對自己說：“爸媽，再見！”而手上握著的，是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全家福。如果離開，就真的可以忘記一切，那么我情愿不再回來。

我很快適應了大學的生活，哥哥的工作也步入正規。在我上大二的那年，有一個女孩子很喜歡哥哥，常常煲湯給他喝，又總時不時的幫助他，大約過了半年，女孩終于如愿以償做了哥哥的女朋友。

有一天，哥哥突然說要請我吃飯，等我趕到飯店的時候，卻發現除了他還有一個女孩，頓時，我便明白了他請我吃飯的意義。

“她叫方菁菁，是我的女朋友。”哥哥有些不好意思的向我介紹。

方菁菁卻并不害羞，眼睛直直的盯著我看：“你是伊人吧，果然像你哥哥說的，很漂亮！”

“謝謝！”我說。

這是我和方菁菁第一次見面，她給我的印象并不好，總覺得她整個人的感覺太過強勢，而哥哥的性子一向淡然，他們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合適。

“哥，這就是你平時和我提的那個女孩？”

“恩”哥哥點頭。

和我想象的不一樣，我在心里說。

“伊人，我們會結婚。”

我有點詫異的看看他：“結婚？什么時候？沒聽你提過啊？”

“明年吧！”

“那祝你們幸福咯！”我心里有些酸，哥哥結婚后，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疼我了吧，而且眼前的女孩，我并不是很喜歡。

但即使不喜歡我也不會說什么，哥哥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幸福，我是該祝福他，支持他的。只要他覺得好就夠了。

“伊杭，你租的房子就先別退了吧，反正伊人明年正好畢業，等我們結婚了可以留給她住啊。”方菁菁笑著說。

“伊人會和我們住。”哥哥的聲音淡淡的，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晚上我沒有回宿舍，而是和哥哥回到了他租的小小的家。

哥哥問我：“你覺得她怎么樣？”

“你喜歡就好，又不是我娶老婆。”

“今天菁菁說的話你別在意，她不太了解我們的情況。”

“要不。。。。”

“沒有要不。”哥哥打斷我的話，“我說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當我信口胡說的？”

“我哪敢啊！”我沖哥哥嬉皮笑臉地說：“不過讓我當小媽子我可不干啊！”

“不會！讓菁菁給你的那個老媽子。”哥哥笑著揉揉我的頭。

她才不！我心里想著，卻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