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森面無表情，緊拉著我的手，好像我隨時都有可能逃走。

“走啊，去洗葡萄！”我依舊平靜地說著。

“喬兮，奶奶已經走了，你別這樣了好嗎？”他幾乎是在吼著，用力著搖晃著我的身體。

“我們都長大了，應該為奶奶做點事呀！”我的聲音立刻格外低沉，好像被他嚇壞了。

這樣的我好像讓他很難適應，他更多是不知道怎么面對我，他不知道怎么說怎么做我才不會傷心。

我拉著他就往外跑。

“爸爸，你怎么現在才來…”

“瑞森,喬兮，對不起…關奶奶沒事了吧？”雷叔叔有些緊張，這也是他該從心底表現的不安吧！

“沒事!我奶奶只是在睡覺，只是我再也不能把她吵醒來！”此刻我的該有的堅強也沒有辦法控制我的悲傷。對這個害死我奶奶的人我是應該感到憤怒的，“是你害死我奶奶的，你知道嗎？是你說你會送奶奶去醫院的，我和奶奶那么相信你很快就會來的，可是又是怎樣對我們的呢？”

“瑞森，告訴爸爸，發生了什么事？”他的表情可以告訴我他心虛了。

“喬兮說的沒錯，是我們太相信你才害死奶奶的。你為什么不早點來？”

“爸爸公司剛剛有一個很重要的合同要簽，爸爸不知道事情會這么嚴重！爸爸和你們道歉好嗎？”

“道歉？！可是現在我的奶奶是真的死了，道歉如果可以讓她回來，那么我接受你的道歉。”這是我該有的情緒。

“這筆生意到底能讓你賺多少錢？你認為奶奶的命還不值那些錢嗎？那么以后要是我和外婆生病了，你會不會以同樣的方式害死我們呢？”瑞森的口氣壞到了極點，但是我明白那是他的爸爸，他不會真的恨他的，而死的只是我的奶奶而已。

“不會的！你知道爸爸是愛你們的。”

這話說得真諷刺！當然人都是自私的，想要去愛著的都是自己的家人。

“你愛著的只是你的公司，你的錢！你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

“爸爸辛苦的工作都是為了你能過上幸福的生活啊！”

“不要用我來掩飾你的無情，也不要強調你是我的爸爸，我覺得不光榮！”

一個巴掌已經重重地落在瑞森的臉上了，我的心抽搐了一下，這一切我比較難以接受。

“你自己做出了事情，已經在自以為是，奶奶是真的走了，永遠不會回來了，像你這種眼里只有錢的人，是不會懂得失去親人的痛苦的。在我的心里，真的很難接受有你這樣的爸爸。”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

“為了我，為了我你就這樣言而無信，可以這樣殘忍地對待一個善良的生命嗎？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爸爸。”

“我這樣的爸爸怎么了？我這樣的爸爸可以給你最好的，可以給你享受其他孩子享受不了的。”

“你給我的只是你用暴力賺來的錢，你有沒有想過我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給你，你的未來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你大學畢業以后我馬上送你出國，以后我的公司也是你的。”

我討厭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臉。我從來沒有如此討厭一個人，一直到深惡痛絕。

“你問過我，我會稀罕你說的這些嗎？”

“你們會吵到我奶奶的。”我吼到。

他好像才記起我的存在，“喬兮，你放心，有叔叔在什么都不用擔心。奶奶年紀大了，你們都知道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叔叔一定會幫你把奶奶的后事辦的風風光光的。”這不過是為他的良心安家，我就是要讓他一輩子受到良心的譴責。

“一個人活著的時候都不去享受，你覺得她會在乎死后的華麗嗎？”

“你恨我也沒關系，你要知道就算我送你奶奶到醫院你奶奶也不一定能活著的，你是讀過書的，腦淤血，這病死亡率很高的。”

面對他冠冕堂皇的說詞，我感到很反感。大人們都是可以這樣理直氣壯地無視自己的錯誤的嗎？

聽到他這樣若無其事地口氣，我想我爆發了。“是你害死我奶奶的，你是如此的十惡不赦的壞蛋。只知道用錢來衡量一段感情的人是沒有血沒有人性的畜生。等到你有一天老了，病了，動不了的時候，你所有的無助會擠滿的心頭，你就想想今天你是怎么對待這樣一位慈祥的老人，你就知道這個世界還有報應這回事。”

此刻我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怒和悲傷。在我的心里，我知道，我失去的最愛我的奶奶，我難道不應該歇斯底里地對面前這個殺人兇手嗎？以前在長輩面前乖巧的形象現在都不復存在了。從來沒有人告訴我說過這次話，可是在這樣的情景下我說得如此振振有詞。筱藍總說我的世界單純得很幸福，從來沒有被現實殘害過，可是她們不知道我那些不愿提及的傷痛。

“喬兮，叔叔不怪說出這么大逆不道的話，我知道你肯定是因為奶奶的離開太傷心了，以后你長大了就會明白叔叔的難處了。”

“你的難處，你有難處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你會來接奶奶去醫院。”

“當時發生一點突發狀況，那個客戶有點難纏，我沒想到耽誤了奶奶的治療時間。”

“你沒想到的事情多著了，你不會知道你有一天也會生病，你也需要住院，你也需要幫助。”

“所以現在我在努力賺錢，以后我身體不好了，我會我有的私人醫生，我病了他們會及時為我治療。”

“夠了，爸。”

“你這么說是在看不起我們這些窮人了，是我們耽誤您的寶貝時間了，這樣的話，這里不歡迎你，你可以走了。”

“你們都還只是孩子，在這個現實的社會里，錢就是萬能的。現在你們可能沒有辦法理解我為什么會這么做，你們長大就會明白是殘酷的現實逼得人不折手段地生活。”

“你終于承認你不折手段了。”

“喬兮，叔叔不怪你這么說，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一個懂事的孩子，今天你是因為奶奶走了才如此口不擇言。”

“就算我和你說再多你也不會懂得失去親人的痛苦，那是無法掩飾的人類最真摯的情感。你永遠也不會感受到，因為你已經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了。我覺得你站在我面前都覺得惡心。”

我以為我現在長得足夠大了，可是至今我還沒有明白那天他有什么難處。

我佩服這個男人，他說他工作忙，竟然真的心安理得地走了。但他沒帶走瑞森，他讓瑞森好好照顧我，事實上，現在我更不希望看到他，我不知道以怎樣的姿勢面對他。他會是想他爸爸一樣的人嗎？以后的日子里你還能繼續對我說‘有我在不要怕’嗎？

爸媽的電話還是打不通，我也恨他們怎么突然消失，不來救奶奶。但就因為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所以我不恨他們，我知道他們也愛奶奶，他們也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我現在更擔心的卻是怕他們也出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爸爸終于打電話過來了。

“兮兮，昨天一直打電話是不是想爸爸媽媽了呀！昨天媽媽暈倒了，爸爸在醫院陪媽媽，手機沒電就讓它關機了。”爸爸顯得自責，我的心也安定下來，起碼我聽到的這個理由能原諒他也原諒我自己。

“奶奶過世了…”我沒等爸爸把話說完，我又是哭。

爸爸的笑聲停頓了。

“兮兮，不哭，爸爸馬上就過來。”看著泣不成聲的我，爸爸沒有多說話，好像他們大人都能很坦然地接受這一切，或許爸爸面對世事早已經處事不驚了。

爸爸跪在奶奶面前不停的自責，我不會恨他，因為他是我的爸爸，他做的一切我都是可以原諒的。

“媽，是我不孝，我應該留在您身邊好好照顧您的…”原來男人也可以哭得泣不成聲。

媽媽沒有自責，只是偷偷地擦了擦流出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