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進門檻就看見蕩漾著小腿半躺在貴妃椅上的沐夭夭。嶸月不易察覺的皺下眉頭，沐夭夭騰的跳起來，行了個不是規矩的宮禮。嶸月頷首笑笑，走進兩步就瞧見坐在凳子上的清芷。

這是他第二次見她。

依舊溫婉而有禮，清麗桂雅，透著淡淡的疏離，甚至連句客套都不愿意，就那樣靜靜坐在凳子上。挺直的背脊，透著薄衫依舊能瞧見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映入眼簾的是一灘寒潭，濃郁蒼翠欲滴，墨綠又浮現著夜的神秘。君主的眼神，堅定，渴望，權利……真熟悉，他有雙美麗的眼睛，和她最愛的他是那樣神似。

他可是來興師問罪的？

嶸月移步走到桌邊，緩緩坐下。他本來想些什么，但瞧見她略微清減的雙頰，竟又閉口不說了。一時間，整個屋子就這樣靜悄悄的。偶爾只有她端著茶盞，小口小口的吃茶的吸水聲。

初夏的空氣里，總能聞到風傳來的花香。

她不喜宮里外人多，平常也十分憊怠摸樣。她也尚未冊封，沒有品階，自己也不愛端著架子，宮里遣來的宮女也漸漸懶惰起來。院子里還留有昨夜被風吹下的殘花，此刻，被穿堂風輕輕一撩撥，飛揚起來，美得讓人嘆息。

她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雖然沒笑，眼底的驚喜卻是顯而易見的。嶸月偏頭瞧了瞧她，突兀的伸手奪走她手里的茶盞，她有些意外卻不驚慌。

“我喝過的。”她平淡的說。

“我知道。”他更加平淡的語氣。

她暗地里撇撇嘴，眼神漸漸放空在遠方，這是她思考問題的習慣。突然，她笑了，笑意古怪。

“你這是在對我調情？”她一本正經的摸樣，說著驚天一語。

嶸月錯愕了片刻，立馬對她綻開燦爛如陽光的笑。

“美男計對我沒用。明人不說暗話，我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哦？不知道榮雅公主有什么話要對朕說。”他頓了頓，右手搭在桌沿，輕輕的敲打著。

“廢話不說。只想和陛下談筆交易。”

“你是以你個人的名義，還是那位？”他笑意淡雅，眼神悠遠。

“以我的名義。玉家長女的身份。”

玉家長女？！嶸月眼神凌厲一閃，她笑的很神秘。

“玉家長女，這個身份的重量夠嗎？”

他停止敲打桌面的手，支起下巴，墨綠深邃的眼睛鎖定著她清冷如霜的眸子。

“你想要什么？或者，我能給你什么？”

如三月茶花，爛漫山頭，她的笑晃到他的眼，就這樣悄悄印在心里，他剎那間的恍神，心底有微弱又虛幻的呼喚。

此刻，他竟然有種荒唐的念頭：不管她要什么，答應她。

“噓——我們有客人到了。”掃了眼屋頂，她輕輕的說。嶸月仿佛突然驚醒一般，神智都還有些恍惚。望著身邊那鎮定自若的少女，他卻很迷茫。是什么，讓他這樣著迷？是什么，讓他心神剎那失神？

還來不及整理思緒，就被屋外一陣打鬧聲驚醒。片刻，沐夭夭跑進屋來，嘻嘻一笑，“幾個小蟊賊而已，手腳挺快的，挨了姑奶奶幾掌就順勢跑了。”

她微顰眉頭，神色里有些沉重。轉頭望了嶸月一眼，紅唇似丹朱，輕輕道，“阿沐，去幫我換杯茶來。”支開沐夭夭，她轉轉眼睛，似乎有些不太好開口。斟酌片刻，卻不料嶸月先開了口。

“這是第幾次了？”

“不多，加上這次，也就三次。”她說的不溫不火，也毫無表情。嶸月卻明白她心里是有些怒火的，只是身份使然，不屑向他抱怨放低姿態。

“這宮苑離內宮還是偏僻了許多。你這些日子好好休養，過幾日，就搬進內宮來吧。”清芷似笑非笑的掃他一眼，沒有說話。搬進內宮，那就是要大婚了。內宮的女人只有兩種，皇帝的女人，將來要成為皇帝的女人的女人。聽著像繞口令。卻刺的她心底鈍鈍的疼。

真正的遠離他了。她就真的要成為別人的女人了。

這一刻，真的要來了。

不！她還有最后的一個籌碼。憑著它，也許，她還能保有一份純凈。

制式化的笑容，她秀麗的臉龐白的像紙。

“謝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