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房間里，李柏材便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蘇菀茗急忙道：“快把濕衣服換下來！”

李柏材摸了摸身上濕漉漉的衣服揮手道：“沒事……這點小雨算什么，只是現在肚子餓得很厲害，我們去哪找點吃的吧。”

蘇菀茗點點頭，但又皺了皺眉道：“不行，他們不需要食物，食物本來就不多，我們不能趁著這里的居民失去獨立意識的時候偷取他們的東西。”

李柏材僵硬地笑了一下道：“看不出來，你還蠻善良的……”

蘇菀茗沉默了一陣，隨即微微低頭道：“如果你偷了他們的東西，可能會成為他們精神的某些惡性誘因，會導致可怕的事情發生。”

李柏材驚訝道：“可怕的事情？”

蘇菀茗點著頭翻箱倒柜道：“墮落者就是精神極端化的產物，他們的形成既有內部誘因，也有外部誘因，你現在去偷他們的食物，就是一種外部誘因……它會加劇墮落者的精神極端化，讓他們產生偏見。”

李柏材疑問道：“偏見？”

蘇菀茗嗯了一聲，轉身將找到毛巾搭在李柏材的頭上道：“有偏見，就會有敵意，有了敵意，便會招來瘋狂的報復。”

李柏材臉色大白：“怎么個報復法？難道是砸玻璃？”

蘇菀茗看見李柏材那夸張的神情，嘻嘻一笑道：“不知道，你猜猜他們會用什么方式報復？”

李柏材一個勁地搖頭。

蘇菀茗用手指比劃著說：“你吃了他們的辛辛苦苦儲存的糧食，那他們只有吃了你才能解除心中仇恨帶給他們的痛苦。墮落者在情緒極端化的時候，肉體上便會承受精神極端化帶來的物質性傷害，這種痛苦不是常人能忍受得了的，比如你手上的傷。”

為了解除疼痛，就要吃人！！難道只有吃人才能得到解脫么？

李柏材心驚之余，低頭看向手心處已經被水泡濕的繃帶，忙將其解下來扔到一旁，靜靜地看著那幾乎要貫穿的傷口若有所思道：“這就是所謂的情緒傷身嗎？”

蘇菀茗一邊將被李柏材扔在一旁的繃帶晾起來一邊點頭道：“肉體承受不了精神帶來的負荷，只有通過宣泄的方式才能釋放出去，這就是墮落者具有攻擊性的原因。”

李柏材點頭道：“這么說，那三個人在利用三冠區的居民來培養自己的墮落者大軍？”

蘇菀茗笑了笑道：“在審判日時扮演救世主的形象，還是三冠區的建區英雄，自身口才也十分了得，他們三個人，想不成立一個組織都很困難。他們在三冠區一定得到了極大的擁護。”

李柏材冷哼一聲道：“還有狂熱的崇拜……那個祭祀活動……”

“對！”李柏材一拍桌子道，“那個祭祀！那個祭祀有問題！”

蘇菀茗忽然驚訝不已：“嗯？”

李柏材用手指點著桌子道：“那個祭祀，使三冠區的居民變成墮落者。”

蘇菀茗不明白他要說什么，嗯了一聲繼續聽他講道：“你想想，是什么原因能使他們三個人這么團結，都七十多年還能站在一條戰線上。”

蘇菀茗歪頭想了一下道：“他們兄弟和睦，品質好吧……”

李柏材堅決地搖頭道：“不對！極權之下，再和睦的兄弟在極權面前也會分崩離析，能維持住，讓他們站在同一戰線，肯定只有兩種原因！”

蘇菀茗點點頭，靜靜地傾聽著。

“第一！他們之間有一個完整的利益鏈條，使他們誰都不敢輕舉妄動，這促成了他們的鼎力之勢。”

“第二點就是，他們三個根本就不是三個人！或者說他們三個根本就不存在！”

第一點確實有可能，但第二點卻令蘇菀茗驚愕不已：“不存在？”

李柏材點頭道：“不管是上述哪個原因，那個祭祀肯定脫不了關系，如果他們三個之間存在利益鏈，那么那個廣場下面的東西就是他們利益鏈的核心，如果他們三個人根本不存在，也就是像問刀那樣能變成三個人，但也可以變回一個人，那廣場下面的東西很可能就是一個人。總之突破口就是廣場的地下，我們要調查只能從那里開始！”

蘇菀茗當即不贊同道：“不行，如果那是他們的核心，他們一定會拼死保護，不管你說的對不對，都不能一下子逼急了他們，小心狗急跳墻！”

這時卻聽身后的周小兵邊咳嗽邊吃力道：“太晚了……你們也太大意了。”

李柏材和蘇菀茗同時驀地一驚，忙回過頭，卻見周小兵臉色慘白，氣息斷斷續續地說道：“李柏材……你了不起，基本都猜對了，但你們卻忘了我。”

李柏材搶上前一步，表情驚怒道：“怎么了？你怎么了！”

周小兵哈哈一笑道：“我可是主人的仆人啊……你難道忘了嗎？雖然很想看你們一步步制定你們的計劃，然后一步步施行，但沒有這個機會了。有我在這里……你們便在制定計劃的同時也破壞了計劃，我的主人能從我這里聽到一切，現在你們已經威脅到了主人，主人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剛剛有些頭緒便又被掐斷，李柏材心里的怒火轟然升起，大步走到周小兵床邊，揮起拳頭便向周小兵的臉狠狠打了下來，但途中卻被蘇菀茗攔住道：“別！他被控制了……這并不是他的本意。”

李柏材揮手打掉蘇菀茗的手臂，用力將拳頭擊在周小兵的臉頰上吼道：“但事情是你做的！明知道會有這種事發生！你為什么不早說！”

蘇菀茗不顧手臂被敲擊的疼痛，依然拽住李柏材的袖子道：“周小兵一直在昏迷啊，他昏過去了啊。”

李柏材眼神忽然凌厲道：“昏迷？我也可以隨時昏迷！如果我想這么做！”

周小兵吃力地笑了笑，臉上卻并不感覺怎么疼痛，李柏材明顯在途中降低了揮拳的力道。

“對啊……李柏材說得沒錯，我確實是裝著昏迷過去了。”周小兵嘆息道。

蘇菀茗愕然地轉頭道：“你怎么……能？”

周小兵搖頭道：“誰不想活命呢？我也很難抉擇，到底該投靠你們還是我的主人。”

李柏材將拳頭攥得嘎吱作響，卻見周小兵忽然將腦袋歪向一側，吐出一大口的鮮血，又吃力地平躺下來，沉重地呼吸道：“但實力差距很明顯……太明顯了。我自然知道該投靠誰……”

李柏材又一次揮起了青筋暴起的拳頭。周小兵見狀，只是笑了一下，無聲嘆息道：“但我為什么會感到內疚呢？難道我不該服侍我的主人嗎？我不該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主人嗎？我不該努力活下去嗎？”

拳頭無聲地慢慢落下，蘇菀茗見李柏材情緒緩和下來，忙走上前彎下腰對周小兵道：“不要說話了，這里沒有藥，我能看得出來你受了很嚴重的內傷，你就靜靜躺著。”

“茍且偷生！”李柏材咬牙道，“但卻是很好的理由，你說的對，我還可以另想辦法。”隨即走到桌邊坐了下去。

周小兵看向蘇菀茗，目光深情而熱烈，已毫無掩飾，倒將蘇菀茗看得尷尬不已，只能將頭扭向一邊。

周小兵慘淡一笑：“李柏材，你會想出其他辦法的，會想出來的，你到目前為止，猜的都是正確的。”說完話，周小兵猛地一咳，鮮血也忽然從喉嚨處噴出，濺在他的衣襟，鮮紅而刺眼。

李柏材敲了一下桌子道：“廢話……你靜靜躺著吧，我原諒你了。”語氣已緩和了很多。

“謝謝……”周小兵無聲地說著，沖著李柏材的背影艱難地笑了笑，又扭頭望向蘇菀茗，笑著道：“蘇菀茗……。”

蘇菀茗心里一驚，正要再說什么，卻見那笑容已經永遠凝固在了少年的臉上。

紅色的綢緞從少年的嘴角蜿蜒流出，飄落在地。

李柏材狠狠地抓了一下頭發，從坐位上站了起來，靜靜的房間里立即響起了椅子與鋼管地面摩擦出來的刺耳噪音。

“他精神還存在，對么？”李柏材問道，語氣中明顯有些顫抖。

蘇菀茗低頭道：“人格已經破碎了……”

“怪我，是我太大意了，在進這個房間的一刻應該感應一下是否有其他私人空間入侵。”

李柏材趴在桌子上，用拳頭錘了兩下道：“該死！”

蘇菀茗低頭道：“對不起……”

李柏材忙轉頭道：“我在說我自己。”

蘇菀茗抬起頭，卻見李柏材走過來，拉起她纖細冰涼的雙手，神情無比的落寞蕭條。蘇菀茗心里一跳，微微低下了頭。

“別，離開我。”李柏材一字一頓道。

屋外的暴雨瘋狂地交織著

蘇菀茗澄澈的雙眼中頓時填滿了驚訝。

李柏材低頭道：“我很自責……身邊失去了那么多人……而我還活著，所以你千萬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蘇菀茗笑著點頭道：“一定不會出什么事的。”

打在房頂的雨聲這時戛然而止。

李柏材道：“我們去廣場。”

蘇菀茗忙道：“我們必須先找點吃的！”

李柏材道：“我不餓。”

蘇菀茗吐了吐舌頭，嘆氣道：“但是我有點餓了。”

李柏材卻轉開話題道：“周小兵既然能當他們的傳話筒，那我們腳下的墮落者是不是也能？”

蘇菀茗思索了一下道：“在地下的話，應該很難聽清我們的談話。”

李柏材道：“看來還是能聽到一些，看來我們是被監禁起來了對吧。”

蘇菀茗忽然發覺屋子里安靜了許多，便向窗外望了望疑惑道：“雨停了么？”

李柏材站起來正想看看情況，頭頂卻轟地一聲巨響，一只黑色的手臂居然穿破他頭頂的管道，抓向李柏材的頭發，李柏材“啊”地一聲，迅速躲到一邊。桌子椅子被李柏材盡數撞倒。

蘇菀茗驚叫道：“墮落者！”

話音剛落，另一只手臂也從蘇菀茗的頭頂沖了進來，抓向她的頭發，蘇菀茗眉頭一皺，嘴里飛快地說了一段話，那只手便在空中被活生生截斷，只剩下半截還在那里地揮舞。

蘇菀茗急向李柏材喊道：“快跑出去！”

兩人一齊沖出屋子，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一只長著無數手臂，外表漆黑锃亮的惡心怪物居然坐在房頂上，向蘇菀茗李柏材兩人摸抓著。

大雨頃刻間將兩人淋了個通透。

李柏材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驚恐道：“這是什么東西？”

蘇菀茗表情嚴肅道：“他們將墮落者合為一體了。”

李柏材納悶道：“全區人合體了就只有這么點手臂？”

李柏材一說完話，兩人身后忽然又響起一聲巨響，兩人回頭一望，一只同樣的怪物竟從地下鉆了出來。

蘇菀茗瞪了一眼李柏材道：“真是烏鴉嘴！”

李柏材無奈地聳聳肩道：“兩個，怎么辦？”

蘇菀茗搖頭道：“不止兩個，還有，我能感測到他們還在融合，而且只在一個地方融合。”

李柏材忙問道：“哪？”

蘇菀茗看著李柏材道：“廣場的地下，我好想明白了，那是與你……惡魔大人一樣的能力，吸收融合，這么說那三個人在竊取你……惡魔大人的能力，并將那能力埋藏于地下。”

說話間，另一個渾身滿是手臂的黑色怪物也從地下鉆了出來，三只怪物將兩個人圍在了中間。

李柏材問道：“他們想干什么？”

蘇菀茗搖頭道：“也許狗急跳墻了……”

李柏材道：“那就是想殺死我們……這三只怪物你能搞定嗎？”

蘇菀茗閉了一下眼睛，不一會兒又睜開道：“不行，他們都是惡魔大人的復制體，自身蘊含著龐大的私人空間，雖然沒有你父親，惡魔大人強大，但是力量不容小視，我們不是它們的對手。”

李柏材咬牙道：“既然打不過，我們可以跑吧？”

蘇菀茗搖頭道：“不行，有反空間，就在我們的頭頂，你看這三個怪物站在那里不進攻，一定是那三個人有話要對我們說。”

這時，三只怪物中心部位的手臂忽然慢慢張開，從里面各露出三張臉，李柏材仔細一看，竟然是三冠區那三個元老，三個人眼神輕蔑，一邊冷笑一邊死死地盯著李柏材，仿佛三匹野狼在圍觀自己捕到的獵物。

李柏材看著這些好笑的東西，只指著屋頂上的那一個道：“你們這叫什么？cosplay？”

屋頂上的絡腮胡頓時怒道：“這叫人格的升華，感謝惡魔大人賜予我們這樣的機會，只是你們兩個還在執迷不悟，和我的仆人一樣，只有死才是你們的最終下場！”

李柏材厭惡地揮了揮手，冷冷地嘲笑道：“難道你們所謂的升華就是變成這樣一坨大便？”

“啊……”另一邊的八字胡忽然咆哮道，“物質狂妄的人，下地獄吧！”說完話，八字胡便將三只手臂甩向李柏材。

李柏材看著三根黑色如伸縮彈簧般的手臂向自己襲來，大吃一驚，撒腿跑向身后的鋼管墻壁，三聲爆炸連續爆發在他身后。

李柏材轉身遺憾道：“可惜沒打中！”

絡腮胡這是也揮起手臂道：“看這里！小子”

李柏材扭頭一看，三串黑影便已經向自己襲來，蘇菀茗知李柏材反應不過來，忙向前揮了一下手，李柏材眼前的三條手臂便齊刷刷地被切斷，其中兩只落向了李柏材的身體兩側，中間那只卻沒有變換軌跡，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李柏材的胸口，竟將李柏材砸了一個跟頭。

蘇菀茗焦急道：“你沒事吧！”

李柏材將手臂扔到一邊，忍著身體的疼痛站起來道：“真沉！我沒事。”

李柏材抬頭道：“你們想干什么？”

絡腮胡哈哈笑道：“這句話你之前就已經問過很多遍了……難道你認為我會告訴你嗎？”

李柏材搖頭道：“我沒有指望你們誰能告訴我你們的目的，因為我本來就知道你們的計劃！我這么問只是想證實一下而已，純屬娛樂。”

絡腮胡臉上閃過一絲吃驚，李柏材見狀心道：這表情和他著惡心的身體搭配上還蠻有喜感的。

絡腮胡很快鎮定道：“知不知道都無所謂了，你認為就你們兩個人，能打得過我們三個人嗎？”

李柏材哈哈一笑道：“不得不承認，我們被你們打敗了。”

八字胡點頭道：“知道就好，現在乖乖就范還能免除一些不必要的痛苦。”

李柏材搖了搖手指道：“不得不承認，在惡心程度上，我們被你們打敗了。慘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