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當(dāng)”一聲門響，剛剛跑出去的李柏材居然又折了回來。

蘇菀茗詫異地望著李柏材，卻見他瑟瑟縮縮地望著自己道：“外面冷！凍死了！我得找一件衣服，這到底是哪啊？為什么我們會在雪山的小屋上……”

見李柏材一邊嚷嚷著一邊抱著肩膀沖進屋子里，蘇菀茗忍不住笑道：“忘了告訴你了，現(xiàn)在這個小屋是由你的私人空間構(gòu)建的，地點在一個滑雪場。”

李柏材還在房間里翻箱倒柜，一聽蘇菀茗這么說，又從房間里跑出來道：“我的私人空間？那這些東西都是假的？那柜子里的衣服是能穿還是不能穿？”

蘇菀茗搖頭道：“在私人空間之外的地方不能穿，私人空間是一個悖論，它本身是一種精神，所以從理論上講，精神遭受的東西并不是肉體遭受的東西，但是空間操縱者不同，他的肉體可以和精神同處于同一個空間，甚至進入精神空間當(dāng)中，這樣就使精神遭受的東西變成了肉體遭受的東西。所以在私人空間里，你可以享受你創(chuàng)造的一切，但你一離開私人空間，這些東西就會消失。”

李柏材看了看下身心道：還好從醫(yī)院里跑出來的時候還穿著一條短褲……

不對！

李柏材忽然抬頭看向蘇菀茗，臉上皺了皺眉道：“你在騙我！”

蘇菀茗不解地搖了搖頭，李柏材卻拽著自己的褲子說：“看到我穿的這個褲子了嗎？這是醫(yī)院里的病號服，而我之前穿的不是這件衣服，這件衣服是在私人空間里面形成的！”李柏材又指向自己肚子上狹長的刀疤說道：“本來還有上衣，但是一幫瘋子醫(yī)生扯壞了，他們還在我肚子上劃刀，要置我于死地！”

蘇菀茗嘆氣道：“那是私人空間的物質(zhì)化，既然你能操縱冥河的水，看來將私人空間的物品物質(zhì)化也不是什么難事……”

李柏材問道：“物質(zhì)化？它到底指什么？”

在與問刀交戰(zhàn)的過程中，他聽蘇菀茗談到過物質(zhì)化，問刀也很好地當(dāng)了一個例子，但李柏材還是對物質(zhì)化這個名詞似懂非懂，物質(zhì)化一定沒他想的那么簡單……

蘇菀茗說道：“物質(zhì)化就是精神達向了一個極端，形成歸一，失去情緒變成確確實實存在的物質(zhì)，這是近幾年的一個猜想，但已經(jīng)被人證實猜想正確，如果真如你所說，那就是你將精神上的東西物質(zhì)化了，是它變成確確實實存在的東西。可是這么做很困難，你是怎么做到的？”

酒精味……問刀的慘白皮膚，猙獰的眼睛……謝語荷胸口處的鮮血……綠色項鏈,無數(shù)景象統(tǒng)統(tǒng)在這一刻劃過李柏材的腦際，以及那揮之不去溫柔的聲音……

－“我等著你回來……”

……

李柏材悲痛難抑，低頭咬咬牙道：“為了逃出我的私人空間，……我在我的私人空間被人追殺，他們是醫(yī)生，而我是病人……他們要手術(shù)我……”

蘇菀茗點頭道：“這是陸成對問刀下的圈套！”

李柏材忽然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但我拒絕了陸成！我答應(yīng)過他！我答應(yīng)了兩個人的承諾……就兩個人的……可是我一個都沒有完成……一個都沒有，哪怕完成一個也好。”

眼淚無聲滑落，李柏材轉(zhuǎn)身將房門打出一個窟窿怒吼道：“廢物！”

“真是TMD廢物！”

“廢…………物！！！………………啊”

……

不知為何，流失神域的邊界也是異常寒冷，李柏材沒有上衣，只穿著一條單薄的病號褲，使本來就不精神的他顯得更加蕭索病態(tài)。李柏材創(chuàng)造出物質(zhì)化的東西只是一時巧合，現(xiàn)在的他根本創(chuàng)造不出來任何東西，甚至連自己的私人空間都感受不到，只能穿著這件衣服隨著蘇菀茗尋找其他村落。

蘇菀茗一身白色的休閑裝，看著活潑自然，顧盼生姿，優(yōu)雅地走在生成了縱切空間的銹水面之上，而李柏材卻顫顫巍巍地跟在她身后，離遠看去就像一個懷有歹心的精神病患者跟蹤一個純潔的少女。

縱切面李柏材不懂它是什么，也不想懂它是什么，只知道這個東西他看不到，但是能感受到，能走在水面之上，李柏材早已見怪不怪。

但是一路上饑寒交加，李柏材不得不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道：蘇菀茗……流失神域在你眼里是什么顏色的？”

蘇菀茗回了一下頭道，烏黑的長發(fā)也隨風(fēng)輕揚：“綠色……我知道你的是什么顏色……”

李柏材嘴唇蠕動了一下，沒有說話。蘇菀茗繼續(xù)說道：“紅色是一個熱烈的顏色……其實我很羨慕你……”

李柏材看向天邊，那里正泛著深黑色的暈，仿佛滴在水中的墨汁，將紅色漸漸溶去。李柏材心中頓時滿是涼意，恍惚點頭應(yīng)道：“確實……紅色是一個好顏色”

可是我的天邊為什么是黑色的……

“黑色的！”蘇菀茗大吃一驚望向天邊道：“果然，我說我的天邊怎么變成了深綠色，李柏材，你看到的真的是黑色嗎？”

李柏材跳腳指著蘇菀茗道：“你！你在干什么！”

蘇菀茗不解道：“我干什么了？”

李柏材頓時有些抓狂：“你……早已把這當(dāng)成家常便飯了吧？”

蘇菀茗忽然捂嘴，之后抱歉一笑道：“額……被你發(fā)現(xiàn)了……”

李柏材揮拳恐嚇道：“別干這無聊的事，你給我說說，你到底讀取過幾次我的思想？”

蘇菀茗若無其事地看向別處道：“就這一次……”

李柏材怒不可遏道：“撒謊！”

蘇菀茗伸出兩根手指委屈道：“兩次!不就是你的思想么，都是一些鬼主意餿點子……”

哪有犯了錯還理直氣壯的道理……

李柏材正想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不懂禮貌的小妞，卻見蘇菀茗伸出一只手攔住自己道：“我沒讀取你的思想……是你的想法在某一刻突然爆發(fā)，思想外溢，我讀取到的都是這些外溢的思想，尤其當(dāng)你思想變得極端的時候，你的思想外溢會非常嚴重，我?guī)缀醪挥米x取就能感受到。”

李柏材見蘇菀茗說得嚴肅，知道這回她沒有對自己撒謊，于是也安靜下來看向黑色的天邊問道：“那你說天邊變黑，這是怎么回事，難道不只是我這里的天邊在變黑？”

蘇菀茗清秀的眉頭微微皺起道：“審判日……流失神域的審判日……”

李柏材忙問道：“審判日是怎么回事？”

蘇菀茗解釋道：“流失神域本來叫迷失神域，由于后來變成了折翼組織的流放地，所以才叫流失神域，即流放迷失之神的領(lǐng)域。折翼組織內(nèi)部的空間學(xué)者研究過，在人類所在空間之下的所有空間每三百六十天都會遭遇一次審判。”

李柏材問道：“審判？空間也能被審判嗎？”

蘇菀茗點頭道：“空間審判與人的審判不一樣，人類審判那是人自己在作孽，空間審判卻屬于一種自然現(xiàn)象。在審判日當(dāng)天，也就是今天，無邊無際的黑暗會降臨神域，淹沒一切，惡魔會消滅一切不屬于神域的生靈，天邊變成黑色就是審判來臨的前兆，但是距離上一次審判日這才一百天不到……現(xiàn)在天邊怎么黑了？”

“惡魔？那是什么？”李柏材驚問道。

蘇菀茗回答道：“惡魔是死去生靈的精神，但是已極端化，變成了一種由單一思想控制的幽靈，他們常年累積在神域地下或者天空以及神域的邊界，只有受到極大的震動才會復(fù)蘇。整個大空間每三百六十天才會發(fā)生一次巨大空間震，所有虛無都會受到影響，這是導(dǎo)致所有累積在神域的幽靈復(fù)蘇的根源。”

李柏材問道：“那導(dǎo)致空間震的根源是什么？”

蘇菀茗搖頭道：“現(xiàn)在還在研究，沒有定論，比較合理的猜想是在最底層虛無有一個核心，控制著上方所有虛無，折翼組織的人統(tǒng)稱那個核心為‘上帝’，并產(chǎn)生瘋狂的信仰。”

李柏材摸著下巴道：“看來是核心發(fā)生故障導(dǎo)致這里放生震動，核心是不是在逐漸失去周期震動的規(guī)律？”

蘇菀茗點點頭：“現(xiàn)在神域和地獄空間都在失去控制，兩者好像都在向人類空間移動，但肯定是向中間層空間移動，有學(xué)者預(yù)測未來可能會有空間大融合，即神域空間與地獄空間，下層空間與上層空間合二為一，融合后產(chǎn)生的巨大反空間會吞噬一切。如果他們的猜想正確，那么那個時候就是人類的末日！”

李柏材望向天邊逐漸升騰的黑霧，表情嚴肅道：“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

蘇菀茗也看向天邊說道：“趕快找到一個人手較多的村落，把人組織起來一起對抗惡魔。”

李柏材轉(zhuǎn)頭看著蘇菀茗問道：“這些惡魔和你比實力如何？”

蘇菀茗揮了揮小拳頭道：“當(dāng)然是將它們打得落花流水……但是有你在就不行了……”

李柏材干笑幾聲沒有回話，因為他根本沒有任何心情去同蘇菀茗開玩笑。蘇菀茗見李柏材不搭理她，討了個沒趣，吐了吐舌頭道：“我們走吧……”

在廣袤的水面上跋涉了一個小時，兩人都沒有看到陸地，李柏材早已經(jīng)被凍成了一根冰棍，臉色發(fā)紫：“我說……去哪能找一件衣服？”

蘇菀茗搖頭道：“沒有衣服……沒有食物……現(xiàn)在只能先忍著，其實冷有好處，你看你的傷口都發(fā)炎了，冷一點傷口就不會快速感染。”

李柏材也不去質(zhì)疑她說得對不對，只要聽上去有道理就行，至少這么說他也算是獲得了一絲安慰。

但是腳上的傷口卻漸漸被磨破，疼痛難忍，李柏材只能一瘸一拐地前進，但速度從來沒有慢下來。蘇菀茗察覺有些不對勁，忙回頭道：“腳受傷了？”

李柏材擺手道：“小傷……”

蘇菀茗看向李柏材的鞋邊，那里竟然隱隱約約滲出了紅色，讓人不忍直視，蘇菀茗咬咬牙道：“你再堅持一下，我們很快就能找到！”

李柏材點頭道：“相信你……走吧……”

蘇菀茗邊走邊說道：“現(xiàn)在不能展開私人空間，天邊的幽靈會很快偵測到，它們的數(shù)量多得驚人，我們打不過它們。”

李柏材繼續(xù)點頭道：“嗯……不能被發(fā)現(xiàn)……”

兩人就這樣在夜幕中又走了半個小時，李柏材的呼吸卻越來越沉重，忽然拍了拍蘇菀茗的肩膀道：“喂……我有點困了……”

蘇菀茗忙回頭扶住即將倒下的李柏材，咬牙道：“沒有……你剛睡覺，剛才你已經(jīng)休息過了……現(xiàn)在你很精神！”

李柏材努力睜開眼睛道：“可是我真的特別困……身上暖洋洋的……”

蘇菀茗晃了晃李柏材道：“不能睡！再堅持一會！就一會，我的方向沒錯，前方就是三冠區(qū)，馬上就要到了……”

李柏材努力點點頭：“不睡！我精神得很！”

蘇菀茗點了點頭，扶著李柏材繼續(xù)前進。聞著蘇菀茗的清新的發(fā)香，李柏材的精神卻越來越恍惚，漸漸地發(fā)現(xiàn)一個人影正與蘇菀茗重疊，李柏材不禁喃喃道：“謝語荷……”

蘇菀茗歪頭問：“你剛才說什么？”

李柏材繼續(xù)糊里糊涂地說“謝語荷……我回來了……”

站在他眼前的謝語荷臉上微帶怒色，但卻撲進李柏材懷中嚶嚶哭泣道：“你擔(dān)心死我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李柏材摸著謝語荷的頭發(fā)，微笑道：“我把問刀打敗了……問刀被我和你哥哥殺死了……”

李柏材回頭看時，陸成和大胡子一齊走了過來，大胡子敲了敲拳頭道：“這個兔崽子！終于把他殺了！心里真爽快……”

陸成笑著點頭道：“多虧李柏材……現(xiàn)在禾竹區(qū)終于安寧了……”

李柏材長出一口氣看著天空道：“是啊……終于安寧了……”

這時，李柏材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腳正在一點點消失，頓時大驚失色道：“怎么……這是什么？”

謝語荷卻忽然變了臉色道：“你以為我在等你回來嗎？那不過是你的一廂情愿罷了！你害死了我哥和劉叔……我真失望……”

李柏材慌張道：“不是我……我只是……”

謝語荷流著眼淚道：“你把刀插進我的胸口中……虧我……你這個負心人……”

李柏材心急如焚，想沖上前解釋明白一切，但自己的手腳已經(jīng)不見，李柏材噗通一聲摔倒在地，李柏材躺在地上掙扎道：”不是你想的那樣！謝語荷……“

這是陸成和大胡子也走了過來斥責(zé)道：“言而無信！你害死多少人！”

李柏材拼命想大喊，但嘴也在這一刻消失了。

“我們走……謝語荷！”

“李柏材……我不會再等你了……你不值得我等……”

“不是這樣的！”李柏材努力想說出這句話，但卻根本說不出來。

眼前忽然出現(xiàn)慘白的身影：“李柏材？痛苦嗎？變成物質(zhì)吧！這么痛苦還要承受嗎？變成沒有感情的物質(zhì)就全都結(jié)束了……”

“問刀！”

“你在仇恨我……哈哈哈”

“你笑什么！”李柏材怒吼，但是一樣沒有聲音，只能聽問刀在那不停地狂笑。

“變成物質(zhì)吧……哈哈哈”

“住口！”李柏材在此向問刀吼叫，但問刀根本聽不見。

“變成物質(zhì)吧！”

“變……成……物……質(zhì)……吧……”

李柏材忽然看見地上有一個綠光閃閃的東西，還未待自己看清楚，就被跑過來的一個人撿了起來，李柏材努力抬頭，看清那個人正是謝語荷。

“你肯聽我講嗎？”李柏材忽然說出了話。

“嗯！”謝語荷微笑地點了點頭，指著手中的墨提斯項鏈道“不要告訴別人，戴上這個，它能保護你。”

李柏材忙點頭道：“給我……我馬上戴上！”

謝語荷卻沒有理他，轉(zhuǎn)身向遠處走去，邊走邊說道：“我等著你回來……”

李柏材雙眼頓時模糊一片：“謝語荷！”

謝語荷回頭沖著他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項鏈道：“我等著你回來哦！”

“謝語荷！！”

沖天的吼聲擊碎了周圍的一切事物，李柏材站在原地瘋狂地吶喊著，蘇菀茗忙晃了晃他道：“李柏材！李柏材！別這樣！你的人格還在分裂！快清醒清醒！”

李柏材忽然緩過了神，眼角還掛著淚水，略一轉(zhuǎn)頭便看見了一個含著憂郁的絕美面龐，李柏材愣愣地問道：“我怎么了？”

蘇菀茗呼出一口氣道：“終于好了……剛才你的私人空間忽然發(fā)生了物質(zhì)化，還好強行制止了它的變化趨勢。”

李柏材忽然發(fā)現(xiàn)蘇菀茗身上少了一件上衣，只剩下一件單薄的白色背心，滑如凝脂的肌膚露在外面，閃耀著光輝。蘇菀茗看到李柏材眼睛不眨地注視著自己，忙尷尬地咳嗽了兩聲道：“我的衣服你穿著呢……”

李柏材低頭一看，果然，身上正披著一件休閑服，正是蘇菀茗身上那件。李柏材當(dāng)即不好意思道：“抱歉，我說怎么感覺暖和了許多……”

蘇菀茗無耐地聳了聳肩，表情嚴肅道：“這回沒什么可說的，我的衣服都給你了，繼續(xù)趕路……”

“你不冷嗎？”李柏材渾身還是抖了一下。

蘇菀茗嘆口氣道：“冷又有什么辦法？”

李柏材心里卻順口道：冷辦法還不多？

這時卻見蘇菀茗臉上大紅，一把搶過他身上披著的衣服，怒氣沖沖地走在前面道：“真不值得人同情……”

李柏材愣了一會兒忽然跳腳，一瘸一拐地追上去道：“你又讀取我！”

蘇菀茗哼了一聲加速向前走，李柏材已追不上那樣快的步伐，心里暗忖道：你這小妞！早晚有一天要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