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跟隨小道童穿過一個長約數(shù)丈，僅能容身的窄道，忽然眼前大亮，只見一處極闊的山腹，數(shù)百道天光透過山壁上所鑲嵌的水晶傾瀉下來，洞中植滿奇花異卉，數(shù)處溫泉香爐氤氤氳氳冒著白氣紫煙，數(shù)處亭臺樓閣點綴其中，數(shù)處仙鶴白鹿冶游其間，直如人間仙境。小道童帶我們上到一個閣兒，推開閣門，自己留在門外道：“師兄請。”我們和至方師兄進(jìn)入閣內(nèi)，只見一個面目慈祥的長者瞑目端坐于一個蒲團(tuán)之上，正是昆侖派掌教真人“一字天劍”神不散，在他左右各侍立一個道童，站在左邊的一個道童示意我們不要做聲，稍等一下。我環(huán)顧閣內(nèi)，只見閣內(nèi)陳設(shè)極為簡單，墻上掛有一幅三清圣像，一劍，一拂塵，地下一床，一桌，一蒲團(tuán)，此外更無別物，兩個道童皆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俊美非凡，右邊的一個道童眉心更長有一顆美人痣，突然之間，右邊的道童向我不住凝望，我亦向他望去，不由得心中一震，感覺這個道童似曾相識，只是不知在甚么地方見過。過了一會，神不散一聲清嘯，睜開雙眼，眸內(nèi)精光四射，顯見內(nèi)力不凡。我遞上高巔九寫給他的書信，站在左側(cè)的道童接過。神不散道：“念?！弊髠?cè)的道童抽出信箋，展開一看，先是眉頭微蹙，略一凝神，繼而念道：“神不散兄，道鑒。方今積善教猖獗四方，武林一脈無不危如累卵。天下英雄之中如君等智勇雙全之士無不殫精竭慮，以圖除暴安良，使天下武林恢復(fù)往日氣象。而氣象之更新戛戛乎難哉，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積善教合當(dāng)遭劫，現(xiàn)有三子皆秉性純良，義勇爭先，并且更兼道骨天生，根器不凡?？掠鹣滴淞置酥髁x子楚希霸之螟蛉子，司馬長弓系我后羿門門主司馬弓之子，劉愛鼠系杭州稻花村之良民子弟，三人義結(jié)金蘭，誓同生死。愚以為以天下之武學(xué)奇葩天龍八不之各自成名絕學(xué)授之三子。待三子克有所成，以三人對敵邪教妖婦高妙真一人，當(dāng)埒同于三頭六臂對敵一頭雙臂矣。高妙真一敗則積善教土崩瓦解矣。神不散兄可認(rèn)同否？若不認(rèn)同當(dāng)或另有高見，或寄尺素令兄弟知悉矣。若江湖傳言三子有悖于道義之舉皆敵方之謬論也，兄弟當(dāng)以在江湖上數(shù)十年清譽力保之，現(xiàn)有書為證。兄弟高巔九頓首百拜。嘉靖甲子年夏五月。

神不散接過信箋看了看，道：“嗯，字跡倒是不錯，當(dāng)世能寫出如此蠅頭小楷的武林高手倒也不多，高巔九這個主意也很高明，為師法號道元，從明天起你們?nèi)齻€就隨我練劍，算是我不記名的三個弟子。”我和二弟三弟先是一怔，互視一眼齊道：“多謝師父栽培?！碑?dāng)下我們?nèi)烁鞯烂?，兩個道童也各道法號，站在神不散左側(cè)的道童法號至善，站在神不散右側(cè)的道童法號至柔。道童至柔帶領(lǐng)我們一起退出，至方師兄和我們告辭下峰。當(dāng)晚我們?nèi)肆粼谡勌旆灞娒疃矗寥釒覀兊搅硪惶庨w樓歇息，不知怎的，至柔與我四目交投之時總是臉上一紅。

第二天一早，用畢早餐，至柔把我們帶到一塊水晶天窗之下，神不散已在那兒候立。我們?nèi)私辛寺暋皫煾浮?，神不散道：“嗯，我們出外面練劍?！闭f著身形一縱，向水晶天窗穿去，只見他左掌一托，水晶天窗應(yīng)手而起，人也跟著縱出，我們?nèi)艘罉雍J，也都縱出天窗。只見神不散立在三丈外一塊巨巖之上，見我們過來，神不散道：“嗯，我昆侖派忘情劍法傲絕天下，單以劍法而論當(dāng)世無出其右，共有七十二個劍招，每招又有七十二個變式，共計五千一百八十八個變式，每出一招之出需得七十二個變式一氣呵成，能擋得住我忘情劍法一招兩招之人江湖上也算好手，但一招之出不得有絲毫滯窒，否則的話必?fù)p經(jīng)脈?！闭f到這里頓了一頓，接著道：“在三年之前，從西域跑來數(shù)匹日行千里的汗血寶馬，強(qiáng)奸完我中國數(shù)十頭母驢之后揚長而去，致使我中國母驢誕下數(shù)十匹汗血寶騾。汗血寶騾與汗血寶馬相較，若同是載之一人奔跑則汗血寶騾略輸一籌，但若是同時載之兩人，汗血寶騾則又略勝一籌，實是征戰(zhàn)四方，互為應(yīng)援之良乘。最近一年多來我正教八大門派與積善教為爭奪這數(shù)十匹汗血寶騾更是大戰(zhàn)頻仍，尤以半年之前芒碭山一戰(zhàn)最為慘烈。當(dāng)時各大門派所有好手會齊，積善教教主子午奶奶高妙真及教中左右護(hù)法，四大長老，十八英殺手，徒眾，尸奴亦傾巢出動。雙方惡斗七日七夜不分勝負(fù)，并且各自元氣大傷。總而言之，高巔九高師兄信中所言的這個法子我看多半還是可行的。大戰(zhàn)之后，天龍八不論及，以華山派掌門‘捕風(fēng)子’風(fēng)不亂的八步追風(fēng)輕功對敵高妙真的天門遁輕功，昆侖派掌門‘一字天劍’神不散的忘情劍法對敵高妙真的愁腸劍法，惡人堂堂主‘南海惡神’胡不善的霸王九滾十八跌對敵高妙真的地靈拳，神兵門門主‘夢里藏刀’刀不壞的游絲刀法對敵高妙真的慘絕刀法，鬼都門門主‘白日鬼’茍不死的鬼王三弄掌法對敵高妙真的鬼拍手掌法，千嬌門門主‘撲天嬌’金不換的千嬌百媚掌法對敵高妙真的哭笑斷人魂拳法，少林派隱逸高手‘血布衫’門不開修煉到第十一重境界的金鐘罩神功對敵高妙真的神罩功，武當(dāng)派隱逸高手‘武君子’聞人不求的三清狂吟對敵高妙真的嚎音八劫實是略勝一籌。天龍八不之八大成名絕藝乃當(dāng)今武林中輕功，劍法，地躺拳，刀法，掌法，攝魂拳法，護(hù)體神功，內(nèi)功之最。你們?nèi)酥腥握l一人如果能夠盡數(shù)習(xí)得，集八人成名絕技于一身確實可以勝過魔教教主高妙真的天愁地慘，鬼哭神嚎大法。我們現(xiàn)在所慮的卻是高妙真的一套不知名的奇妙掌法，她總能在難以抵?jǐn)持畷r用這套掌法化解諸般攻勢，所以江湖上的傳言未免不盡不實。如果你們?nèi)硕寄軐⑦@八門絕藝學(xué)會，以三敵一對付高妙真。勝負(fù)雖然仍難逆料，但也不失為一個勝算多一點的法子?！?

我道：“江湖有言；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外人自然不易得知?！鄙癫簧⒌溃骸靶⌒值苈敺f過人，將來造詣定然在我等之上。之所以我收你們做不記名的弟子，就是自思忝為人師，我傳授你們武藝也只當(dāng)是江湖救急，所謂的師徒名分在眾人面前也不需提起?！蔽业溃骸扒拜吽?，何以克當(dāng)，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鄙癫簧⒌溃骸斑@些虛文，再也休提。因我內(nèi)傷未愈，每天也只能傳授你們?nèi)袆Ψ?。好，我們開始練劍。”說著從崖邊石匣中抽出一把長劍，只見青光耀眼，寒氣逼人，的是一把好劍。神不散先給我們講授幾句口訣心法，道：“看好了，這第一招劍法叫作‘萬念俱灰’?！敝灰娗喙膺B閃，好似只有一剎那的功夫，神不散七十二式一招的“萬念俱灰”已演示完畢。神不散演完此招劍法，神色微喘，略一凝神道：“怎么樣，看懂了嗎？”我見二弟三弟臉現(xiàn)迷茫之色，瞑目回思了一下神不散那招電光火石七十二式一招的“萬念俱灰”道：“我來試試。”我從神不散手中接過長劍，收斂心神，劍與意合，一劍揮出，毫不停留，舞完之后竟自不知，呆了一下。神不散喝彩道：“好，果然英雄出在年少?！倍艿溃骸拔乙瞾碓囋嚒！敝灰姸芙舆^長劍也是一霎那舞完。神不散微笑點頭道：“孺子可教也。”三弟囁嚅道：“我試試罷?！比馨褎ξ赵谑种?，猶豫了一下，長出一口氣，忽然手中長劍青光霍霍，也是一霎那舞完?！鄙癫簧⒌溃骸靶⌒∧昙o(jì)，不簡單，這可難為你了?！苯又癫簧⒔涛覀兊诙小疤煅臄嗲椤?。我們?nèi)艘嗍强焖贌o倫的學(xué)完。神不散教完我們第三招“情是浮云”，已是氣喘連連，臉上紅光忽隱忽現(xiàn)。

我們四人還是從方才揭起水晶天窗的地方躍回洞中。當(dāng)晚我們?nèi)顺赃^飯坐在閣內(nèi)談?wù)摚艿溃骸肮植坏眠@幾個月來江湖上風(fēng)平浪靜，為了這幾十匹汗血寶騾正邪兩派大動干戈，元氣大傷，也不會有人注意我們這三個無名小卒，早知如此也省得一路上易容改裝?！比艿溃骸斑@也好，正所謂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這也可以知道一下雙方真正的實力?！蔽业溃骸霸蹅兣蔚糜趾螄L不是風(fēng)平浪靜。”第二天一早，我們?nèi)巳允歉S神不散躍出天窗學(xué)習(xí)忘情劍法，如此的日子忽忽一過便是二十多日，每次遇到至柔，他還是會時不時的臉紅。有一天半夜，忽然一陣微弱的嘈雜聲傳入我們?nèi)怂X的閣中，我們?nèi)艘惑@而醒，披衣下床尋找發(fā)聲之處，找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聲音發(fā)至閣中地板之下，于是我們揭起地板，只見一個窄道直通地下。我們找了盞油燈，一路循聲走了下去，腳下是一級級的臺階，顯然這是一處秘道，我們走了沒有多遠(yuǎn)，只聽得一陣激烈的兵刃相擊聲夾雜著人喊馬嘶，轉(zhuǎn)過一個彎道，迎面一股冷風(fēng)吹來，只見有一個徑約數(shù)尺的洞口直通向外。離洞口不遠(yuǎn)處的山坡下火把閃耀，劍光凌亂，十?dāng)?shù)個人手執(zhí)長劍，圍著兩個人不住攢刺?！?

我們?nèi)塑S出洞口，向山坡下奔去，奔到臨近，只聽得一人尖聲怪氣的指揮眾道圍攻兩人，正是我們上山時滾下雪坡的至上。火把照耀下，只見被圍攻的兩人正是侍奉昆侖派掌門神不散道元真人的兩個道童至善和至柔，二人劍法凌亂，已是左支右絀，抵擋不住。這二十多天來至善和至柔一直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們?nèi)说钠鹁?，我們?nèi)巳夹纳屑?，此時更料定至上又在仗勢欺人，于是更不答話，身形一縱，一起跳入人群。圍攻至善和至柔的十幾名道人武功竟自不弱，我們?nèi)耸譄o寸鐵，仗著身法快捷，掌劈肘撞，拳打足踢，在眾道之間穿來插去。只是我已看清，圍攻至善和至柔的道人連同至上在內(nèi)一共有十三名，。我們?nèi)思尤霊?zhàn)團(tuán)，至善和至柔身上壓力驟減，立刻斗了個旗鼓相當(dāng)。至上見是我們?nèi)?，立刻尖聲大叫：“奸?xì)，奸細(xì)，又是三個奸細(xì)，至敏，你快去叫人。”只見一個道人手執(zhí)長劍，快速無論的奔躍而去。對方少了一人，立時處于劣勢，我瞅準(zhǔn)一個空子，旋風(fēng)螳螂抓中的一招“刁手連環(huán)”，從一名身材肥胖的道人手中奪過一把長劍，一招新學(xué)的忘情劍法“何物是情”，七十二式一氣呵成，只聽得叮叮當(dāng)當(dāng)一陣響，與我對敵三個道人招架不住，手腕中劍，長劍紛紛落地。在昆侖派二十多日，我已知道，一般昆侖派弟子只有把本門抱陽劍，滌玄劍，善淵劍，六極劍等七門基礎(chǔ)劍法練到精深處，才能起始修煉本門的最高武學(xué)忘情劍法。但即令本門七門基礎(chǔ)劍法練得再熟也難以抵擋本門忘情劍法的一招半式。一招之出，我心下已經(jīng)了然，與我對敵的數(shù)名道人并沒有學(xué)過忘情劍法，在江湖上也只能算是二流腳色，我又是兩招忘情劍法，一招“江湖相忘”，一招“情滅道生”，余下九名道人略一抵擋或腕或臂紛紛中劍，叮當(dāng)倉啷一陣響，掉落一地長劍，二弟和三弟各搶得一把長劍在手。恰在此時，數(shù)聲呼哨，又有數(shù)十名道人手執(zhí)長劍圍攻上來，至上又是一陣尖聲大叫“奸細(xì)，奸細(xì)，快來捉奸細(xì)啊。”數(shù)十名道人一擁而上，我和二弟三弟挺劍與眾道相斗，絲毫不懼。我想：一則江湖有言，強(qiáng)賓不壓主，我們到此更是有求于人，再則這多半又是至上多生事端，自己人內(nèi)訌，所以不愿傷殘人命。二弟和三弟唯我馬首是瞻，三人忘情劍法展開，控縱自如，眾道手中長劍紛紛落地，但劍甫落地，眾道立馬撿起，慣于右手使劍者換至左手，慣于左手使劍者換至右手，只聽的呼嘯連連，圍攻的道人越來越多，在我們身周密密層層圍了數(shù)圈，火把照耀下，只見一張張劍網(wǎng)縱橫交織，但我們兄弟三人三把長劍使了開來，也是風(fēng)雨不透，水潑不進(jìn)，一時之間，僵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