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軼坐下，緊緊握著她的手，看著她，睡夢中，她的眉頭蹙著，猙獰著，時時刻刻，汗珠像噴泉一樣，無止境地泛出、泛出。他不斷地擦拭。

夢瀾漪離開學校獨自一人前往鞏義，鄧燁心里非常著急、害怕，保護夢瀾漪是陳教授交給她的任務。當年夢瀾漪以全國第一的成績考入東大，但是面試實際上是不成功的，在與夢瀾漪的交談中，陳教授發現夢瀾漪確實是史學天才，其過目不忘、歷史觀點獨特的天賦，正是學習史學研究的好苗子，性格沉著冷靜，有時卻又孤僻，往往她的孤僻是驚悚的。

在一次交談中，陳教授發現夢灡漪有輕微的夢魘癥，她的精神蒙受很大的打擊，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輕微的精神分裂。錄取她，怕日后發生無法預測的事，如果不收她，又會失去一位難得的人才。無奈，為了夢瀾漪，為了幫助她，不僅讓她成為自己的得意門生，另外錄取了一位各方面優異、勤奮進取的鄧燁來輔助夢瀾漪。

他的第三個學生，些許神秘，夢瀾漪和鄧燁至始至終都未曾見過這位大師兄，只是聽陳教授介紹過，通過筆試、面試，他是陳教授第一個錄取的學生，這位學生性格怪異，不愿在校學習研究，每年的學期末都會通過秘密地與教授聯系，完成課題，從未到過學校，然而研究生學習的最后一年，臨近畢業，聽說會回到學校參加畢業答辯，她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姓名——端木尹凡。

想到這，鄧燁輾轉反側，無法入睡，該不該把夢瀾漪的近況告訴陳教授。夢瀾漪包內的藥不多了，如果昏迷了，幻覺復發了，稍有些閃失，該怎么辦？離最后的論文上交時間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緊張的期限。

最近半年夢瀾漪的病情加重，隨時有復發的可能，近半月來已進入頻發期了。如果到時夢瀾漪的輕微分裂轉為分裂癥，教授的秘密就守不住了,那么夢瀾漪的后半生不就全完了，陳教授和自己也將會受到嚴重的處罰。

不行，不能驚動教授，要找到灡漪，把她安全帶回。現在是八點，瀾漪還沒到鞏義，如果趕上晚上九點半的的火車，明日一早到達鞏義，還可以找到她。鞏義、鞏義，難道是永昌陵、永熙陵？她是晚上到達，一定來不及，明早出發，一定會遇到她。就這么決定了，出發！漪漪等著我。

鄧燁匆忙地收拾行李，帶上夢瀾漪的藥。

一路快速前往火車站……

“不要！不要！是你的愛讓我痛不欲生，你的自私，你的猜忌，是你的愛毀了一切……不要，不要……”夢瀾漪哭喊著掙扎著。

“瀾漪，瀾漪！”不知何時，宋軼也熟睡了，驚醒了。

“瀾漪，你怎么了？醒醒！”宋軼心疼地抱著她，擦去她額頭的汗珠、眼角的淚水。

她睜開雙眼，寂靜的周邊，白一片，這是哪里？自己怎么了？頭好疼！他是誰，為什么在這里？夢瀾漪不停地自問、彷徨著。這到底是怎么了，這樣的日子還要經受多久？自己快崩潰了！

“你醒了？瀾漪，看著我！”夢瀾漪模糊的視線看著模糊的宋軼。

“我在哪？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跟著我？”夢瀾漪摸著自己的頭，咬著牙支撐著。

“這是醫院，在鞏義站下車的時候你昏迷了！”他拉起被絮，為她蓋好。

醫院，自己怎么在醫院？又病了？哼，夢灡漪自嘲著，原來自己這輩子和醫院有那么大的緣分。又是醫院，如果自己不在了，就不會有那么大的痛苦。昏迷，自己怎么昏迷了？約定！約定！夢灡漪突然意識到，耳邊曾有人說過，九點、滹沱村，等著自己！現在是什么時候了？

“現在幾點了？”夢灡漪抓狂似地質問著宋軼。

“七點半！早上七點半！”宋軼低頭看表，搖起病床的支架。

“七點半？什么時候的七點半？我睡了多久？”夢瀾漪捶打著自己的額頭。

“昨晚車站出來的時候，你就昏迷了，我把你送到了醫院，瀾漪，你受苦了！”宋軼心疼地望著她，握著她那瘦弱的手。

“七點半？我還有件重要的事要去辦，我可以出院嗎？快來不及了！”夢瀾漪拉開被絮，準備下床。

“夢瀾漪，你不要再固執下去了，醫生說你隨時會有生命危險！我不想再次失去你！”望著夢灡漪蒼白的面龐，干癟的嘴唇，微弱的眼神，宋軼哀求道，那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抓住夢灡漪的胳膊，生怕松手，她又會消失。

“再次失去我！你是誰？我認識你嗎？你到底是誰？”夢瀾漪驚訝地質問他，起身，推向宋軼，一步一步，逼至墻角。夢灡漪猙獰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宋軼的眼神，嘴角抖顫著，仿佛用盡所有力氣去拷問他，他一定知道真相。宋軼背倚著冰冷的墻壁，從夢灡漪那充滿疑惑與悵惘的眼神中，他看到此時的自己，還是當初的自己嗎？為什么不告訴她呢？還要傷害她多久呢？不，不是自己傷害她，而是他，是他奪走了灡漪的幸福、灡漪的一生，生生世世，不能讓灡漪知道真相，要保護她。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灡漪，相信我，我一定不會傷害你!只有我，才能保護你，愛護你！”宋軼緊緊擁著灡漪的雙肩，抖動著，鄭重地傾吐著每個字眼。

“你還是不告訴我？不告訴我？你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我？你這是保護我？置我于痛苦之中，這就是你的保護？你知道我是如何度過日日夜夜的嗎？我的每分每秒都是恐懼、噩夢，你保護我，這是嗎？你要保護我，就把真相告訴我，解開所有的迷霧，讓我死得痛快些！”夢灡漪掙扎地咆哮著，痛苦地哭喊著，她訴出了自己所有的傷痛，雙手捂著自己的嘴，抽泣著，狠狠地盯著宋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