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安安沒有辜負所有人期望，拿了第一榮歸學校。

學校領導甚至是市領導都來，一致站在校門前笑容洋溢迎接她回校，她卻連笑容都吝于敷衍，神色寡淡地直直走到班主任面前，一字一句地說，我要請假一星期。

班主任笑得連嘴都合不攏，不住地點頭，連聲說，“好好好。”甚至連請假理由去哪里都不問。

當天下午，傲然如楊安安甚至連專為她開的表彰大會都不屑露面，就消失了。

對此，她班主任掩不住喜色地解釋一句“楊安安同學需要好好休息”，就一筆帶過。

沒有人知道此刻楊安安身處陽城郊外，跟在季嵐身后，安安靜靜地看著季嵐手托單反相機，按下快門，將一路不知名的小黃花定格成永恒盛開的模樣。

季嵐套在身上的白色Ｔ恤衫走近一點就可以聞到淡淡的肥皂清香味，一頭細碎短發在風里凌亂飄揚，掩了他三分之一側臉。偶爾會回頭對她笑笑，因為逆光的原因輪廓稍顯模糊，卻掩不住絲毫他深邃眼眸里透亮的清澈笑意。

季嵐是長在古城的少年，身上有大城市男生所沒有的干凈氣質，會讓人忍不住想靠近。他告訴楊安安，古城有個很聽的名字叫黎城，就像書中所寫那樣，一點煙色一抹水，靜謐彷如時光未曾喧囂而過。

楊安安生在陽城長在陽城，都市繁華，見到的都是車水馬龍、霓虹闌珊，乍聽到這樣動人的描繪，心里已經生了一絲浪漫，難免向往。

如此看來，十七歲的楊安安喜歡上十八歲的聞遠，簡直就像小說里流暢的情節一樣，完完全全是理所當然。

他給她看他拍下來的景色，微沉的嗓音不慢不快地介紹，聽起來很舒服。

楊安安后來想，也許便是在這樣的某一秒里，愛情悄悄來臨，讓她不知不覺陷下去。醒悟過來時，已經深陷不愿自拔。

“季嵐，你就這么喜歡攝影嗎？”楊安安掐下一朵野花，順手別在季嵐耳際上，“你為什么這么喜歡攝影呢？”

“花也有生命，別輕易摘下來。”季嵐將花拿下，放在楊安安手里，目光望得很遠，“其實談不上喜歡，就把它當作一種信仰吧。少了它，會覺得生活無趣。”

“信仰？”楊安安一頓。

“曾經遇上一個自由攝影師，他說，人一旦有信仰，生活就永遠不會有缺失。”季嵐說，“他把攝影當作一生的信仰，他拍出來的照片沒有一張是敷衍了事，每一張照片里的景物都美到極致，好像被賦予了靈魂一樣。我為之著迷，我想要變成像他一樣的人。”

楊安安看著他，微微一笑，“我覺得，你會比他更好。”

季嵐眼睛微瞇，笑了。

這一笑，讓原本暗沉的天空忽然就豁然明朗起來。

楊安安站在田埂上，有風過眉眼，發梢輕揚，恬淡地笑，“季嵐，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她就站風里，任憑裙角肆意飛揚，像是一只蝶，展翅，好像下一秒就要飛遠。

季嵐看著她，臉上漾著溫情，“相信的。”

楊安安張開手，看見掌心上清晰的紋路，看見指縫里逆光站著的季嵐，看見他身后的陽光明晃晃的，漾著如花的笑靨，凜冽透骨的明媚如墨一點一點渲染，將眼底涼薄都換成暖色。

“我也相信。”她說。

然而，一見鐘情太淺薄，大多難抵時光侵蝕。

當時年少，楊安安尚不明白，以為轟轟烈烈義無反顧就能落個圓滿。直到后來，在馬不停蹄的顛沛流離中跟失了季嵐蹤跡，才恍然發覺，她的一見鐘情里沒有兩情相悅，她注定像蝶逐香一樣，日夜追趕。

一旦停歇，就再也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