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美人傾心，英雄卻無意。在得知因車禍而造成的由小腿粉碎性骨折需要至少一月治療休養(yǎng)方可復原時，黎非沉默了很久，不發(fā)一語的模樣讓柳絮心里莫名地忐忑不安起來，看他的眼神既無辜又委實可憐。

黎非在這樣的無辜眼神里敗下陣來，喟嘆一聲，要這樣久。

柳絮不明他此言何意，木訥安慰一句，配合醫(yī)生治療會好得快點，不會留下后遺癥的。

他淡然一笑，不甚在意地說，好。

他行動不便，她就天天下了課就過來，有時講講一些好笑的事情，有時會帶上一兩本書讓他打發(fā)時間，也會在他看書時她在一旁安安靜靜地寫作業(yè)，遇上不會的問題總要鎖緊了眉頭想半天想不出半點眉目，他見了接過她的作業(yè)，輕易便解了她的難題。數(shù)天下來，她發(fā)現(xiàn)他數(shù)理化好得驚人。

“你數(shù)理化成績一定很好。”柳絮很肯定下結論。

他卻搖搖頭，笑著說，“我讀高二時數(shù)理化成績是班上倒數(shù)的。”頓了頓，眼里躍然顯出一抹緬懷，“是后來高三時總被她拿這個嘲笑以后考不上大學，才狠了心學的。她數(shù)理化學得很好。”

柳絮疑惑，“她？”

他臉上終于和煦笑起來，“她在你這樣年紀時，最喜歡跟我搶書看，明明是個小女生偏愛看那些無趣的傳記與科研論文，一身傲骨倔性哪里有小女生的姿態(tài)，但偏偏就是這樣的性子，極討人喜歡。”

這些天來，柳絮第一次見黎非主動說了這么多話，平常也不過一兩句平淡的話回應她的話，盡管并非敷衍但總不像現(xiàn)在這樣的近人。想來他口中的“她”是他心里極為重要的人。

半是歡喜半是惆然的“哦”了一聲，柳絮難得興致缺缺，連話茬都不愿接過去。

他卻恍如未覺，斂了眉眼笑意，低低一聲嘆，可她怎么就甘心折了一身傲氣，將自己放低至微塵里，斷了大好未來去逐一場水月鏡花。

這一聲嘆，好長好長，長得仿佛穿過時光細細密密地落進她心里，無端惹起一陣寡歡。

黎非漸漸開始向柳絮說起“她”來。

柳絮削蘋果的動作始終很慢，起初是因為不會削后來是因為聽他講過往歲月時常聽得入了迷而忘了她在削蘋果。這樣的三心二意倒讓她好幾次差點一刀削了自己手指，他見了不由幾分好笑。只好接過來，自己削。

他削蘋果很奇怪，刀子是往內(nèi)走的，柳絮好幾次都表示無法理解，這樣削蘋果實在太容易傷到手了。

他微笑不做解釋，依然不緊不慢地削著蘋果，削完了就極其斯文地吃掉它，然后翻開書，認真地看。

除了他看書的專心，柳絮最愛看的就是他吃蘋果，因為他吃蘋果斯文得就像吃西餐一樣，不出半點聲響，除了他突兀的喉結不安分的上下滾動。她嘖嘖稱奇。

只是柳絮著實疑惑，不明他為何獨愛吃蘋果。

他后來在談到“她”時說出了原因，她最喜歡吃蘋果，只是懶得很，不洗干凈還不削去皮張口就咬，吃得津津有味。

他慣性地提起“她”就會露溫軟笑容，柳絮側(cè)頭看著，心里不喜亦非悲，像是百般滋味參雜其中，攪得她喉嚨一陣生痛，生生吐不話來。

這樣沉默了半晌，她還是艱難問出心里疑惑，那她在哪里？她現(xiàn)在在哪里？

他目光放空，落在窗臺那盆開得燦爛的太陽花上，聲線沉沉，“她在黎城。”

你為什么不去找她？柳絮又問。

他一頓，自嘲掀了唇角，淡淡一笑，本就是要去，奈何出了這樣的意外。

柳絮忽而想起他在得知需要一月余養(yǎng)傷時那一聲“要這樣久”的嘆息，她當時以為只是閑時間太長，卻不想原來背后緣故是因那個“她”。

只是不知，她還在不在，她那樣隨性的人，跟風一樣，漂泊慣了的，哪會長久地停下來。他輕輕一聲嘆，滿含的無奈嘆進了柳絮心里，無端讓她生了一股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