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少爺！安國少爺！”小喬焦急地四處尋找，“快出來！老爺快回來了！這會還沒練字，老爺定要打你！”

“嘻……”向安國躲在八仙桌下，掩著嘴偷偷地笑。其實小喬老早就看見他啦！只不過假裝看不見，故意走來走去逗他玩。

“我在這兒！”向安國瞅準機會，從桌底爬出來抱住小喬。小喬裝作嚇了一大跳的樣子：“哎呀！我的天呀！可把我嚇壞了！”說著便作勢撓他的胳肢窩。向安國尖叫一聲，往外就跑，正撞到來人身上。向安國登時后退了幾步，恭恭敬敬地喊了聲：“奶奶。”

向老太太身穿云邊紫緞錦袍，項戴百年老玉珠鏈，花白頭發紋絲不亂，正慈詳而又威嚴地看著向安國，直把向安國看得心里“呯呯”亂跳。

“小喬，你再這樣跟小少爺瘋玩，晚上受驚了怎么辦。”向老太太緩緩道。

肅立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的小喬連忙輕輕答一聲：“下次不敢了，向老太太。”

“今天的功課做了沒有啊？”向老太太嘴角向上一揚，對向安國和藹地笑道。

“沒有。”向安國不安地回答說，眼珠子骨碌碌地轉。

“看你，玩得滿頭大汗，”向老太太掏出絲帕在安國那粉粉的小臉上印了幾下，“那就去吧，下次沒做完功課不準出房門。小喬，下次少爺沒做完功課，仔細我罰你。”

“知道了。”小喬連忙跟著向安國一溜煙跑了。

“這孩子！”向老太太看著他們倆的背影，不禁笑了。

“安國少爺，你說，法語的媽媽怎么說啊？”小喬趴在書桌那一頭好奇地看著向安國。向安國正努力地握著毛筆，吃力地寫著字帖兒。

“maman。”向安國頭也不抬地說。

“maman？”小喬跟著重復了一遍，“那跟咱們中國話沒什么兩樣嘛！”

小喬五歲那年，家鄉遇上荒年，全家出逃到南方來。南方雖好，但對于外鄉人來說，總是他鄉。父母實在無力撫養，于是把小喬賣給了向家，從此失卻音訊。正好向玉祺從法國回來，還帶來個如粉似玉的向安國，向老太太便問召來下人，讓向安國自行挑選近身仆人。向安國并不明白什么是仆人，看見站在堂下扎著兩條羊角辮的小喬，便興沖沖地跑過去，拉起小喬的手。向老太太看兩人年紀相當，又暫時沒有合適人選，只得讓小喬做向安國的丫環。說是丫環，實際是向安國的玩伴。兩人年齡相近，而在法國生活了五年的向安國更沒有主仆的觀念，常常在一起瘋玩瘋樂，兩人感情隨著時間的推移愈加深厚。

“你還記得你媽媽長什么樣子不？”小喬一邊玩著筆架，一邊問向安國。

聽到這話，向安國放下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好想我的我媽媽，只是不知什么時候才能見到她呢？”小小的人兒皺起了眉頭，也學大人般以手支額。

“唉！我也是啊！”小喬也皺著眉頭，以手支額。

兩人在心里默默地想著各自的媽媽。

太陽的光線從窗棱上透下來，射在向安國的臉上。

“安國少爺!你的眼睛是藍色的！”小喬發現什么似的興奮地說。向安國本是中法混血兒，他繼承了母親粉白的膚色，父親的五官。頭發是烏黑烏黑的，卻在發梢的地方微微彎曲。剛出生時，眼睛珠子繼承了母親的湛藍，隨著年歲增長，卻越發見黑了，那眼珠子黑中透出藍來，幽幽的倒像一對攝人的藍寶石。

“那當然咯！我媽媽的眼睛也是藍色的。”向安國得意地說。

“嘩！我還真沒有見過藍色的眼睛！好漂亮啊！好像藍寶石一樣！”小喬走近仔細地端詳。

“我還見過有綠色眼睛的，也有紅色眼睛的人呢！”向安國炫耀道，故意眨動眼睫毛。

小喬瞪大眼睛，仔細看他的眼睛，只見他的眼睛湛藍湛藍的，在陽光的照耀下，又像有一口深不可測的潭水，潭底有一個小小的小喬。

“你看過我的，我也要看看你的眼睛。”向安國拉過小喬，對著陽光仔細研究小喬的眼睛。

“我發現了！”向安國突然發現新大陸似地驚呼。

“什么？”小喬不安地問。

“你的眼睛原來不是黑色的，是棕色的！還有還有！你的眼睫毛好長好密呀！”向安國也興奮地說，仿佛對身邊這位小伙伴有了新的認識。

向安車說話時，氣吹在小喬的臉上，癢癢的。突然間，小喬覺得泄露了什么秘密似的，一扭腰，從向安國手中溜走了。

“安國少爺，你快點寫吧！你看都快晌午了。老爺回來看到你沒有寫完，肯定又會罰你沒有飯吃。”

“唉！”向安國垂頭喪氣地回到書桌前，沾了沾墨，又開始吃力地寫了起來。小喬站在他的身邊，握著墨條輕輕地磨著墨。

“安國少爺，你的字真好看！”小喬看著向安國一筆一劃寫的字，雖然不漂亮，卻很端正。

“你要是會寫字就好了，這樣你就可以幫我寫一寫字了。”向安國嘆氣道。

“可惜向老太太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孩不用識字。”小喬道。

“你識字多好啊，識字的話，書上寫什么，你就知道拉，就不用問我拉。”向安國道。

“可是沒有老師教我識字，我自己怎么會識字呢？”小喬道。

“有了！我當你的老師不就可以拉！老師教我什么，我回來就教你什么，好不好？”向安國拍著手，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得意。

小喬一聽，感到十分高興，連聲說：“好！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師了！以后我天天幫你拎書包，給你煮好吃的，回家你就教我寫字！”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