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 若人生只如初見
- 琦瑛瑛
- 5267字
- 2011-07-22 16:56:25
相逢不語,一朵芙蓉著秋雨。小暈紅潮,斜溜鬟心只鳳翹。
待將低喚,直為凝情恐人見。欲訴幽懷,轉過回闌叩玉釵。
《減字木蘭花》納蘭性德
近3個小時的飛行后,納蘭黛兒所乘的飛機在仁川機場降落,出了艙門站在旋梯上,緊了緊身上的米色薄呢風衣,深深吸幾口氣,理理稍顯凌亂的發絲,整理一下情緒走下飛機,希望能給接機的伯父夫婦留下個好印象。
候機廳里,帶著變色眼鏡的尹氏夫婦已經等候多時。自從確定李俊熙的女兒要來首爾,尹澤浩的妻子白恩惠就像中了巨額彩票般的興奮。她是一個38歲的漂亮女人,天生閑不住,精力異于常人,好奇沖動,喜歡異想天開,對孩子也是不一般的喜愛,和尹澤浩結婚后本打算生他幾個孩子,可第一次生產就遭遇大出血差點要了她的命。當兒子兩歲時,又好了傷疤忘了痛,想給尹家錦上添花,尹澤浩及時發現并禁止了她的瘋狂舉動,這成了她的心病,每天對著丈夫唉聲嘆氣,嫌家里過于冷清沒有人氣,巴望著能有個貼心的女兒在身旁來撫慰她“孤寂”的心。
“妻奴”丈夫看著自己的女人整天為了孩子愁眉苦臉,嘗試著和已經16歲的兒子溝通,妄想讓這唯一的孩子多多安撫一下不省事的老媽,可寶貝兒子似乎與他們夫婦有仇,根本不把媽媽可憐的戀子之心當回事,更不會像貼心寶寶一樣陪著媽媽,常常翻著白眼說媽媽“無聊”,有時被逼急了甚至冷酷的說,“既然喜歡,就去收養一個好了,我不介意。”氣的夫妻倆自哀自怨說怎么生了個冷血動物,從冷血動物身上得不到安慰,尹澤浩只好同意親戚家的一個女兒來家居住上學,然而這個17歲多的女孩并沒有讓妻子得到兒女繞膝的樂趣。
當李俊熙家發生變故的消息傳來,尹澤浩的心思動了。早在俊熙結婚時他就見過納蘭家的人,書香門第,真正的貴族血統,天然的高貴氣質是他們這些暴發商人不可攀比的。曾經在電話里聽到過俊熙說起他女兒時自豪的語氣,就在想這個小女孩可能真的非同一般,只是苦于沒有機會相見,如今俊熙的不幸給了他一個難得的機會,急忙趕去中國,一是確實想安慰自己的兄弟,二是在能夠幫助俊熙的同時,兼得一些個人的利益,那就是說動俊熙同意讓納蘭黛兒來首爾他的家中,讓愛子如命的妻子照顧,滿足她有兒有女的愿望。
當自己見到黛兒第一面,這個想法就再也無法抹去,這是一個多么玲瓏剔透的小女孩呀,相信妻子見到一定會如獲至寶,欣喜若狂,所以在中國時他才不遺余力的游說俊熙,當俊熙同意后,他真的有點感激涕零了。回到首爾他只講了黛兒要來的事,其他有關黛兒的一切沒有透露半個字,不管妻子如何軟磨硬泡,他都不滿足妻子好奇寶寶的心理,只想把驚喜留在最后。
機場出口處,尹氏夫妻不停地張望,奇怪!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怎么還沒見到黛兒?
“老公,你到底看清沒有?不會沒認準,走過了吧?”
“怎么可能,黛兒我是見過的。”尹澤浩強作鎮定。
“所以呀,你就應該告訴我黛兒長的樣子嗎,這下可怎么辦?”白恩惠埋怨的聲音。
納蘭黛兒隨著下機的人群走出站口,拉著行李箱站在候機大廳不停張望,想到尹伯父要來接自己,害怕走散就沒敢亂走,可等到大廳都快沒人了也沒見到,心里暗暗著急,回頭看見,一對帶著變色眼鏡的中年男女還在伸長脖子也在四處張望,看背影男的很像尹伯父,于是走了上前。
“請問…”
“黛兒…”尹澤浩回轉身摘掉眼鏡,高興地走上前拍著黛兒的頭,“伯父還以為你走丟了呢。”
“讓長輩們擔心,真對不起。”黛兒害羞的低下頭道歉。
“接上就好,接上就好。”白恩惠趕緊道。
“黛兒呀,這是你伯母。”尹澤浩介紹說。
“伯母好,我叫納蘭黛兒,初次見面,請多關照,伯母好漂亮!好年輕喲!”黛兒由衷的說。
“呀,黛兒可真會說話,老公,你早該告訴我黛兒這么漂亮,這么可人!”看到如此靚麗聰明的納蘭黛兒,白恩惠興奮地不能自控,沖上前去抱住她,黛兒被她的熱情弄得不知所措。
“看你們高興的,先上車回家,黛兒也累了吧?反正黛兒以后就住在我們家,你們有的是時間互訴衷腸。”尹澤浩及時提醒自己的老婆。
“對啊,看我高興的把什么事都忘了,黛兒,走先回家,伯母可是準備了好多好吃的東西等著你。”白恩惠興沖沖的拉著黛兒就走。
“謝謝伯母,請等一下,我的行李…”黛兒回頭想拉上行李箱。
“不用管了,有你伯父呢。”
尹澤浩無奈的看了看老婆搖搖頭,拉起了黛兒的行李箱,心想剛見到黛兒就不要老公了,看來我這個老公當得也真夠失敗。
車上,一路上白恩惠嘰嘰喳喳為黛兒解說個不停,尹澤浩通過車鏡觀察著黛兒的反應,只見她只是微笑的聽著并不打斷。來之前,她已聽父親講了尹家的情況,知道尹伯父的爸爸是釜山的一個莊園主,已經過世,尹伯父的媽媽還健在,一直住在鄉下。尹伯母的父親是一個普通工程師,母親是專職太太,尹伯母自己也是個專職太太,他們還有一個比自己大一歲多的兒子,聽說也是絕頂聰明,高中都是保送的,除了學習好,體育也是樣樣精通,是學校的風云人物,更重要的是尹伯父有今天并沒有依靠父母,完全是自己一手打拼掙下的家業,這讓黛兒對尹澤浩肅然起敬。
尹澤浩一路上看著只是點頭微笑或隨時應答不卑不亢的黛兒,心里暗嘆道,“真不虧是大家出生的孩子,進退有度,落落大方,頗有教養,舉手投足恰能顯示閨秀風采。”黛兒的態度讓尹澤浩非常滿意,轉念又擔心起了是否真能夠承擔起這樣一個孩子的教育,不由得對自己最初的想法產生了懷疑。
走了很長一段時間,車在一幢兩層的乳白色小別墅門前停下,黛兒下車后抬頭遠眺,別墅的后邊是一座不算高的山坡,放眼望去山上是一整片一整片開始泛綠的草地,一些松樹散落其間,幾只小鳥穿梭在樹中,空氣中滿含著早春特有的清新凜冽的味道,雖然距市區遠了點,還是讓黛兒一下子就喜歡上這里安寧祥和的氣氛。
走進院落,院墻和屋墻爬著一些藤類植物,右邊是主人種的花卉,即使不到開花的季節也擋不住急于噴發的盎然生機,左邊兩顆櫻花樹已經有一絲綠的沖動,櫻花樹上結著個唯美秋千,樹下是一塊整齊的冒著綠色的草地,一把雙人藤條椅安放在秋千對面,一條供兩人并行通過的鵝卵石子路由院門通到房門口。
進了房門在玄關處換好拖鞋,走進客廳,滿目的粉黃讓黛兒一時有點眼暈,一圈的深色韓式家具猶如小家碧玉,茶幾上擺放著一盆簡單而又不失自然的插花。
白恩惠拉著不斷打量周圍環境的黛兒喜笑顏開的說:“黛兒啊,伯母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
黛兒還沒來得及向尹澤浩告退就被性急的白恩惠匆忙拉上二樓,二樓的樓梯口連接著一個呈那不勒斯黃的寬大客廳,一個單人沙發和一個雙人沙發按角度擺放著,茶幾上放著幾本運動類雜志,客廳又連接著一個寬暢的露臺,充裕的陽光照在圍欄上那些花花草草的盆栽上,露臺的一角一個吊床靜靜地垂著。
白恩惠獻寶似的:“黛兒啊,這兒就是你們這些孩子的客廳和露臺,以后你就在這看書、曬太陽吧。”轉頭指向客廳對面的第一道門“這間是你容賢哥哥的房間,他和你世璇姐姐回釜山鄉下看奶奶去了,要過幾天回來,”接著又指向第三道門“這間是你世璇姐姐的房間,她呀不喜歡別人隨便進她的房間,”說著摟住黛兒的肩推開了第二道門“這就是你的房間,原本是間客房,現在改成你的房間,你剛來有很多的事不熟悉,和容賢的房間挨著好讓他幫你,房間重新裝飾了一下,不知黛兒你喜歡嗎?”
推開那扇門的一霎那,黛兒目瞪口呆,粉色的墻面,粉色的蕾絲床和窗簾,粉色的家具…一切都是粉色的,自己仿佛掉入粉色的陷進回到了童年,這和自己在中國的家真是完全不同的風格,逃離的念頭一閃而過,強制自己鎮定下來,黛兒對旁邊得意洋洋的白恩惠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畢竟是伯母精心準備的,雖然不符合自己的喜好,但既來之則安之吧,“還不錯,挺好的。”口是心非道。
白恩惠沒有注意到黛兒的無奈,拉著她繼續介紹另外的房間,“這是書房,對了,這還有一間也是你專用的房間。”自己不是有房間了,怎么還有專用的房間?黛兒滿臉疑問的看著伯母。
白恩惠也不說話,推開最里面房間的一道門,站在門邊側頭看著黛兒,黛兒疑慮的走進去,奶白色的房間稍顯空蕩,明亮的落地窗前掛著同色系的窗簾,一架嶄新的三角鋼琴在午后陽光的映照下散發著烏黑的光芒,一個雙人琴凳似乎正等著主人的到來。黛兒輕輕走過去撫摸著琴蓋,“這是特為你準備的,喜歡嗎?”白恩惠漂亮的眼睛注視著黛兒,黛兒一時恍惚,隨即反應過來,本以為離開中國也就和鋼琴分別了,誰知…黛兒不知該說什么好,感動的淚水浸滿眼眶,轉身抱住了白恩惠,哽咽“謝謝您,伯母。”
“別哭,好孩子,要不要試一試?”
“嗯”黛兒擦擦眼淚。
白恩惠打開琴蓋,黛兒坐上琴凳,試一下音色,真不錯,“伯母,你想聽什么?”
“獻給愛麗絲,怎么樣?”
“好…”微閉了一下雙眼,雙手開始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跳舞,一個個音符從她手上躍過,完美的音樂,完美的憂傷…
被美妙的音樂吸引上來的尹澤浩倚在門邊看著專注彈琴的黛兒,看著眼里散發著母愛的白恩惠,那一刻心里充滿了叫做“幸福”的東西。最感動的要算白恩惠,她做夢也沒想到黛兒的鋼琴彈得如此的好,如此的感人,凝視著面前的小人,覺得一定是上帝可憐她,才將黛兒送到她面前,安撫她那寂寞的心,彌補兒子留給她的遺憾,心里滕然升起一個令她欣喜若狂的念頭…
一曲終了,“伯母,哥哥、姐姐們也喜歡彈鋼琴嗎?”
一句問話打斷了白恩惠的白日美夢,“你世璇姐姐根本不會彈,容賢哥哥呢,雖然會點,但不是很喜歡,他只喜歡彈吉他。”
“原來是這樣啊。”
幾天下來,黛兒的伶俐乖巧,溫暖明媚,順從中蘊含堅毅的性格已博得尹氏夫婦的心。每天伯父上班后黛兒就陪著伯母一起收拾家務,一起做飯,一起采購,聽伯母講尹家人的事,有時她也講講自己在中國的家和親人,晚飯后為尹氏夫婦彈鋼琴,彈琵琶,吹笛子,為他們作畫。黛兒的到來在為尹家帶來歡樂的同時,尹家長輩的呵護也讓她寂苦的心得到寧靜,即使這樣她也深知這里畢竟不是自己的家,只是寄人籬下而已,并不因為長輩們的喜愛而忘乎所以,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唯恐被人恥笑了去。
距離開學時間所剩無幾,這天是尹容賢和金世璇返家的日子,午飯后尹氏夫婦說要去超市買一些生活用品讓黛兒一同前往,黛兒卻想馬上要開學了,不知韓國高中的課程和中國高中課程有何不同,不如趁著家里安靜看看伯母為她找出的教科書,也好讓自己有個準備。
謝絕伯父、伯母的邀請留在了家,把高一的書大致翻了一遍,除了國語和英語還行,數理化簡直就是災難,黛兒心煩意亂的想,在國內數理化還有超哥哥幫忙,現在可怎么辦?煩躁的她丟下書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小山。
剛來那天和家里通了一次電話,已經十幾天過去了,也不知爸爸、外公現在好不好?超哥哥在干嗎?有沒有想我?我可是時時刻刻都在思念著親人。雖然尹家并沒有對電話進行控制,但是黛兒還是有做人的自覺性,畢竟是國際長途,也不好把尹氏夫婦的通情達理當成理所應當。
越想越煩,轉身來到琴房,打開琴蓋,貝多芬的《月光曲》悠然而生,一首接一首…
尹容賢和金世璇兩姐弟整個寒假都應祖母的要求留在釜山鄉下,他倆是表親,尹容賢的曾祖母和金世璇曾外婆是姨表妹妹,兩人雖然已出了五服,但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可不知為什么容賢對世璇有種本能的抵觸。返回首爾的路上,尹容賢一直悶悶不樂,連表姐和他說話他都懶得搭理,到了家門口,推開院門,率先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一陣鋼琴聲飄然而至,好熟悉的旋律,但又好像說不出曲名,是誰在彈琴?順著臺階拾級而上來到琴房,悄悄打開門,站在門邊,只見一個滿身書卷氣的女子,身穿素白色及膝旗袍裙,領口和裙擺上繡著點點粉色梅花,簡單又不失大雅,清麗的臉蛋上稚嫩的表情,青春而懵懂的一雙靈珠,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溪水,不染一絲世間污垢,睫毛纖長而濃密,粉嫩的嘴唇泛著晶瑩的顏色,輕彎出很好看的弧度,濃密的齊腰烏發用發帶束起,在陽光的照耀下發著淡淡的光,一縷青絲垂在胸前,一雙柔荑小巧白皙,泛著珠玉般的光滑在琴鍵上如同蜻蜓點水,婀娜的身姿反射出南國佳人特有的柔弱。
容賢目不轉睛的看著,心馳神往的聽著,大氣都不敢出,害怕一不小心就會破壞這種人神共寧的氣氛,剛進門時的沮喪頓時煙消云散。
跟至而來的金世璇看著如此礙眼的一幕,心頭一陣惱怒,好呀!尹容賢,跟我在一起時一副漠不關心,目光躲閃的樣子,見到這個不知從哪里來的丫頭就變得賞心悅目,柔情似水。心里即使充斥著不滿,也知道容賢的性格脾氣,自然不敢貿然指責他,一雙快要噴火的眼睛死死盯著他不放,尹容賢完全沉浸在美妙的樂曲中,根本察覺不到來自身邊的怒火,始作俑者的納蘭黛兒哪里知道現在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自己已成為他眼中高雅驚艷的對象,也將成為她嫉妒發泄的對象。
從超市回到家中的白恩惠,已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兩人身后,悄無聲息的觀察著三人有趣的“表演”。一曲奏畢,掌聲響起,黛兒轉頭一看,門前站著三人,其中一個高高個兒的男子,一頭烏黑茂密的齊耳長發,白凈的臉上棱角分明的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來的,兩道濃濃的眉毛泛著柔柔的漣漪被碎碎飄下的劉海稍稍遮住,長而微卷的睫毛投下一抹暗影,引人注目的幽暗深邃的冰眸,顯得狂野不拘給人一種壓迫感,厚薄適中的紅唇漾著令人目眩的弧度給他的陽光帥氣中加入了一絲溫度……雖然黛兒不是花癡,但這種可以和超哥哥有的一拼的男生,簡直是一種“災難”,讓人無法把目光從他的身上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