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的陽光一層層地灑向暴風城，乳白色的輕霧慢慢散去，像少女溫柔地撫摸輕紗一般，又像是條條金線把天際和人間連接在一起，經過昨夜狂風的洗禮，在秋日的清晨一切又變得那么恬靜淡然。早起的人們又開始了一天的奔波，但他們察覺到了一股異常的氣氛，一隊隊衛兵擦身而過，崗哨也比平常多了一倍，教堂廣場人頭攢動。很快人們都得知大法師馬林在昨夜被謀殺，震驚之余都自發地前往大教堂，拜祭這位德高望眾的法師。

馬林的遺體已經處理入殮，暫放在大教堂的地下室，教堂的牧師們在廣場的水池前設了個祭臺，人們僅僅被允許在這祭臺上去緬懷這位近乎神圣的大法師。有人獻上一束花，有人手劃十字，有人口中念念有詞，有人伏地而拜……對于兇手的話題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誰這么兇殘會殺了大法師？”

“據說是他是學生吉爾。”

“我不相信，就是獸人擰了我的頭我也不相信。”

“聽說軍情七處已經定案了。”

……

在祭臺的中央有一排架子，架子上點著蠟燭，有位白衣素裹的少年在那忙著收拾，撤下快燃盡的蠟燭再換上新的。那少年一頭黃色的頭發，蓬松著從中間分開，頭型酷似獅子王辛巴一般，清瘦的臉上一雙小眼睛左顧右盼。他就是內加的弟弟，吉爾的好朋友，大教堂祭臺助手托馬斯，他在等他的哥哥內加上尉。

等太陽高升的時候內加才來，他滿臉疲憊，一雙眼睛布滿了血絲，顯然一夜未睡，事實上他是在連夜趕完給肖爾的報告后才過來的。內加一身戎裝單膝下跪對著祭臺拜了三拜，旁邊的托馬斯遞上一根蠟燭，他親自點上又拜了三拜，端端正正地插上架子后才領著托馬斯離開教堂廣場，他們要去軍情七處探視緝押著的吉爾。

“我告訴你的，記住了嗎？”

“記住了。”

兩人一前一后像用線牽著，不再講話。

自昨晚被關押在軍情七處后，就沒人去關注過吉爾，好像一切都已水落石出。經過一夜的折騰，清晨時分，吉爾卷縮在墻角昏昏沉沉地睡去了，他夢見馬林從教堂里走了出來，和內加一起到軍情七處要放他出來，馬林叫著他：“吉爾，吉爾。”這時吉爾一下子醒來，原來是托馬斯隔著鐵柵欄在叫喚他。

“托馬斯！”吉爾想站起來，但眼前一黑又坐了回去，他又餓又累太虛弱了，好一會兒才回轉過來，這時內加已打開牢門和托馬斯走進來了，托馬斯和吉爾抱在了一起，兩人互相詢問了一番，如大難后重逢的兄弟。

“吉爾，你受苦了。”

“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吉爾像是在安慰著托馬斯，其實他自己才是需要安慰的。

“你要挺住啊，哥哥會幫你的。”托馬斯邊說邊拍了拍吉爾身上的灰塵，“吉爾，你還有什么需要我們幫忙的不？”又似漫不經心地說：“比如有什么需要保存的貴重物品。”

吉爾倒給他問悶了，結結巴巴地說：“沒，沒有啊。”

“吉爾，你看現在大法師被殺，你又被關在這里，你想想看有沒有什么特殊的物品，這對破案非常關鍵，要是被壞蛋拿去了，比如說兇手……”內加看著吉爾說。

“啊，對了，還真有一件。”吉爾經他一提醒，真想起一件物品來，那是馬林去年給他的一條項鏈，要他千萬收好，他把它藏在枕頭里面。

“去年老師給過我一條項鏈，說是關系我的身世。”吉爾說：

“那你一定要藏好了，很可能是追查兇手的線索。”內加壓低了聲音對吉爾說。

“大哥，托馬斯！”吉爾在托馬斯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輕聲地對他們說：“我把它藏在枕頭里面，我的枕頭是稻草墊的，稻草中央有個小小的木盒，項鏈就在那木盒里。”又對著內加說：“大哥，你去拿來，盡快破案，嚴懲兇手，為老師報仇！”

“這個自然，不過你千萬保密。”內加關切地說。

“你們快去吧。”吉爾聽到有了線索，已經很急切了。

“可是你一個人在這里，行不，需要我陪你么？”托馬斯有點戀戀不舍。

“說什么話啊，我的朋友，這可是監獄。”吉爾推了托馬斯一把，又不無風趣地說：“難道你是我的同謀？”

“吉爾說得對，咱們走吧，要盡快查出真相，還吉爾清白。”內加說道，就和托馬斯出了囚禁室，托馬斯和吉爾隔著鐵柵欄又互相安慰了一陣才走。

內加和托馬斯剛從軍情七處出來，就在門口遇見了大廚斯蒂芬，旁邊還有他的女助手艾瑞卡。艾瑞卡提著一包食物還有一包衣服，墻角邊上還站著個人，是艾麗。艾麗見了內加和托馬斯，低下頭來，臉到脖子都紅透了，就像一瓶朗姆紅葡萄酒。

“找你半個早上了，你批個準帶我們去見一下吉爾，我想你們也是剛從他那里出來吧。”大廚不客氣地對內加要求道，只要是暴風城的軍人多半都向他學過烹飪，如果他愿意教的話。

“大廚，您得明白吉爾現在的處境。不過，以您的身份我可以讓你們進去……”內加話沒說完，看了看艾瑞卡手上東西。艾瑞卡抿著嘴，一臉無辜笑了笑說：“只是些吃的和穿的，要不要檢查一下，上尉大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艾瑞卡小姐，我得替吉爾負責，你們看現在真兇還沒查出來。”內加的話是對的，也就是說現在誰都可以被當成兇手。不過讓他們三人探視一下吉爾也是正常的，而且他知道吉爾、托馬斯和艾麗三人都是好朋友。于是內加招呼衛兵過來，對他吩咐了幾句，衛兵就帶著三人進去了。艾麗依舊低著頭，兩手抓著衣角，一聲不響地跟著。

托馬斯還在看著艾麗的背影，被內加拉了一把，兩人走了。

大廚三人跟著衛兵進了囚禁室，沒有開牢門就退了出去，三人只好隔著鐵柵欄看望吉爾。

“你沒事吧，孩子，這叫什么事！這幫道貌岸然的家伙，大事管不了，小事管不好，叫咱老百姓咋個活法。”大廚憂國憂民的情緒開始泛濫了，他見吉爾倒也沒有什么異樣，接著說：“他們要是敢把你怎么樣，我對肖爾不客氣，當年我給老國王做熱蘋果酒時，他只有揀蘋果的份。”

艾瑞卡已經把吃的一樣一樣遞給吉爾了，那是一包香料面包、幾塊蟹肉蛋糕、一盤黑腹魚壽司和一份骨魚湯，在遞蟹肉蛋糕時，艾瑞卡嘲艾麗呶了嘴呶，說：“這可是艾麗小姐親自為你做的。”

前面還紅臉的艾麗這回變成紅眼睛了，看似剛流過淚，見艾瑞卡說到自己，忙對吉爾說：“你吃吃看，剛出爐的，我都給你拿來了。”

“這么多的美味！”吉爾把手一攤，調皮地說：“可我沒錢買啊！”

“快吃吧，小兔崽子，死到臨頭了，還笑得出來。”大廚責罵道。

臨近中午了，吉爾連早飯都沒吃，事實上從昨夜關進來他滴水未進，的確餓急了，他抓起一塊蟹肉蛋糕就塞進嘴巴，大口嚼起來。

“慢點，別急。”艾瑞卡關切地說。

吉爾倒真的停了下來，有點不自然。

“怎么了，不好吃嗎？”艾麗擔心地問到。

吉爾又大口地嚼起來，連聲說：“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其實他嚼到了一大塊鹽，惡心的要吐出來但還是咽了下去，又喝了一大口湯，那湯倒真的是美味。

這邊艾瑞卡又把幾件衣服塞了進去，都是大廚的舊衣服，四人仍舊有說有笑，好似還在“豬和哨聲”旅館的廚房間。這時衛兵進來了，對他們說：“大廚先生，你們看這里不宜多呆，對你和吉爾都不太好。”好像是在為他們考慮，見大廚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衛兵又說了一大堆要他體量的話，大概意思就是長官知道了要責罰他們。大廚覺得也在理，再說人也看了，東西也送了，做人不能得寸進尺。

他對衛兵說：“你們好生看候吉爾，不要欺負他，不然我放不過你們。”衛兵唯唯稱是，他們三人就辭別了吉爾。臨走時艾麗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隔著鐵柵欄拉了拉吉爾的手，吉爾似乎也有所觸動。在昨天他們還是撕打瞎玩的好朋友，就像狼窩里的兩只小狼，一塊吃一塊睡一塊打架，但是現在他們體會到了互相依偎、互相牽掛的感覺，吉爾的心里溫暖了很多，這溫暖驅走了他的孤獨感，覺得內心有一種力量又重新支撐起了他，握著鐵柵欄的雙手像能把它們一掰而碎似的。

但是也許這只是一種吃飽了的感覺，在大廚他們走后，他睡著了，畢竟昨夜整個晚上都沒睡，他太累了，對于一個少年來說養足了精力未必是壞事，因為有一個更大的陰謀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