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浣無奈，只好帶著無限疑惑轉身離去。

快走到門口時，毓妃的聲音在背后倏然響起：“董浣，送你一句忠顧，藏得最好的人往往才是最可怕的敵人，要學會用心看人。還有，我要告訴你，我并不沒有輸給你，只是敗在了權勢上，是太子救了你！不過，一個男人如今可以救你，將來同樣也能毀了你，你自是不必得意！”

鐵門牢闔，她感慨頗多，生死往往只隔著這薄薄的一道門。數日前，她困在里面苦苦掙扎，如今她倒在外面瞧著另一人的生死。

這個曾經在后宮翻云覆雨，玩弄權術的女人到底也不能長青不倒，多行不義必自斃，這是俗話，亦是真理。

她仰望著漆黑一片的夜幕，眾星不見，經過此事，這皇宮里的眾女子大概會消停一陣吧。她淡笑，撐開傘，沿著來時的路回走。

那日烈日當頭，毓妃在靈武門問了斬，據說血灑滿了整個木臺，場面凄慘，不過濃血轉瞬被日頭蒸干，地面只留下淡淡的痕跡。

人來了，又走了，留下世間的大概也只有這些痕跡了。

晚上，她偷偷為綠翹上了三炷香，說了半宿話，可人沒人聽，沒人應答。末了，她抱膝瞧著繚繞的煙氣，香一寸寸燃盡，卻成就了灰燼。

她繁瑣的眉頭始終舒卷不開，按理說，毓妃被賜死，算是為綠翹報了仇，可是她心頭仍舊纏著一個謎團。

沒錯，正是毓妃所對她說的那些話。此刻仔細回想，越來越覺得有哪里不對，好像一開始就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了。但是她又想不透，像棗核憋在心頭難受。

三日后，律都王子帶著卓詩公主的遺骸離開京都，廣袤的草原才是卓詩的故土。只不過，她再也見不到那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象了。

送行的人許多，皇上、皇后無一不到。有啼哭的，有惜別的。然而這么多人，這么喧鬧，落在董浣眼底卻是如此寂寞。

宇文陌率著三百御林軍護送律都一直出了雁門關，達達馬蹄濺起無盡塵埃，運去，消失。

高墻望斷天涯路，鐘樓無疑是遙觀的最佳之所，只是自從卓詩跌落之后，這里越發(fā)清冷了，宮人們寧愿繞遠路，也斷不會途經此處。

宇文肖不知何時站在董浣身邊，他雙目眺望著塵埃落定的大地，難得的肅靜。

“為何不去送送她？畢竟她那樣喜歡你！”微風托起她的聲音，顯得幾分飄渺。

他笑了笑，眼底清明，“不想牽絆她，愿她來生再遇見真正的良人！”

良人？何謂良人，是自己不顧一切去愛，不怕受傷的，還是默默珍惜自己，溫暖自己的才算是良人？她饒是飽讀詩書，依舊參詳不透這兩個字。

“她不好么？”

他目光轉來，深深瞧著她，“她自然是萬里挑一的！只不過愛情沒有最好，只有適合。卓詩的死，我很惋惜，但我還會直言，我不愛她！”

“你們皇族男人可真令人費解！”她不由嗤笑。

口口聲聲，愛情啊愛情，到最后不是三宮六院，便是妻妾成群。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宇文肖搖頭，語意深遠：“其實皇族男人很簡單，愛之深沉，愛之細膩。身邊美眷如云，卻只是過眼云煙，這樣做只是在保護深愛的女人！”

這算何種保護？她不敢茍同，男女之間其實很純粹的，增設太多的人，太多的物，反而會拉遠彼此的距離。

女子的心也很小，只裝得下一個人，這么多人要瓜分她的愛，她會傷懷，會不甘，最后會疲憊不堪。說到底，他們終究不懂女子。

她忽然想起了宇文陌，他又該是怎樣的心思，娶楊兮落又究竟是為了什么？想不破，心頭不由添了一重憂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