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身著一身金羅蹙鸞華服，沐浴在輝煌的燈光之下，華麗地儼然一只振翅待飛的鳳凰。她擺了擺手，目光里閃著些許紗砥般的陰影，“不用管她！”

“可是·······”

“沒有可是，你見我哪次輸過？”皇后拂袖間，好似摘下了一張面具，臉上開出曼陀羅似的笑意，美之妖嬈，卻帶著致命的毒素。

黑夜漫長又凄冷，董浣討厭黑夜，從沒有像此刻這般厭惡。黑暗讓她看不清路，多少次摔倒，多少次被牽絆，多少次滯緩了她急切的腳步？當她跌跌撞撞跑到采薇府時，渾身泥濘，遍體鱗傷。

席筠姑姑的獨院，沒有月光照明，一切黑得徹底。長廊底下站著數不清的宮女子，個個嬌媚如花，卻也個個梨花帶雨，低低的抽泣聲比琵琶撥弦還要凄婉。

“董浣，姑姑她·······”有幾個熟識的女孩子淚眼汪汪地望向她，沙啞地說著，可聲音終究還是被哽咽壓下去了。

董浣默然，她一步步踏上臺階，一步步走到門口，她用盡了一生的耐心。

打她輕輕推開門時，她多希望姑姑就坐在桌前，淺啜著她為她泡的紫薇花茶，然后抬眸清冷一笑，喚一聲：董浣，你來了。或者是她揮舞著竹條，指著她的鼻尖，恨鐵不成鋼地教訓：董浣，你真是好生糊涂！

可一切都只是妄想，她的姑姑，她冷靜自持的姑姑竟如此狼狽地瑟縮在床角，披頭散發，衣著不齊，她不是經常對她們說，作為一個宮女子，就該有宮女子的風采，如今她怎么能忍受自己這般落拓？她攥緊手心，眼眶止不住地灼燙起來。

在屋子里的還有子良姑姑和初婳等人，本來寬敞的空間，莫名變得非常擁擠。

她幾次翕動雙唇，才艱難地問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幾個人通紅著雙目，難過地別開臉去。

沉默，好似纏住斑駁墻壁的陰森藤蔓，剎那占領了整個屋子。

“你們說話啊！姑姑怎么會得了失心瘋，明明幾天前我們還有說有笑的。她只是咳疾復發，吃幾貼藥，喝幾杯紫薇茶就會痊愈，怎么可能是失心瘋？怎么可能不認識我們了？”她覺得被憋得有些難受，情緒陡然激動起來。

她爬上床，拽住席筠姑姑的衣袖，不斷搖撼著：“姑姑，你告訴她們，你只是在開玩笑，根本就沒得什么失心瘋！姑姑，我求求你，快說話好嗎？”

席筠姑姑卻如同驚弓之鳥，害怕地將棉被緊緊包裹住自己，嘴唇抖動著說：“不要·······走開，走開！”

董浣絕望了，這個世界都怎么了？怪異的皇后娘娘，反常的宇文陌，還有瘋癲的席筠姑姑，所有一切好像瞬間都變了樣。

原本完整的鏡子無緣無故被打破，殘破的碎片倒影著自己斑駁的影子和這扭曲的世界。

“浣兒，你要這樣！”初婳含淚的安慰，“姑姑昨夜發了一整晚的燒，當她醒來的時候就成現在這樣了，太醫說可能是燒壞了腦子，卻不是十分確定，興許姑姑休養幾天還能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