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歌,未央
- 梓阜
- 3026字
- 2014-03-08 15:10:35
轉眼一瞬,一晃便是三年。
這里從來就是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亦或許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世外桃源。
一名年輕男子和一名年輕姑娘,在這兒住了已經有三個年頭了。如果沒錯,這里,曾經應該還住著一位老人。
這位老人,已經在兩年前去世了。
無法形容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山不像山,丘不像丘,一條蜿蜒的小溪緩緩流過。這條溪水,把一個美麗得有些不真實的地方,生生地分成了兩半,看起來總有些不合時宜,卻又讓人說不上哪里不合時宜。也許,就是這樣的一種混搭,讓這處美麗,平添了幾分無與倫比的魅力。溪水兩旁,一年四季總是開著各種各樣的花,說得準確一些,應該是藥,讓這個地方,每一個時節,都充滿著春一般的生氣和詩意。
“璿兒,你小心些,我來幫你吧。”那男子扶住姑娘,不讓她摔倒,伸手從她臂上接過竹籃,溫柔而深情。
那姑娘,便是此前救了凌敬的女子,竇璿。那男子,是她的師兄,鐘掾。三年前,鐘掾為了救傷重的竇璿,帶她來到了此處。
竇璿抬頭望著鐘掾,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爛漫可人。
誰也說不清楚此處發生過什么事情,只知道突然有一天,竇璿的傷痊愈了,只是,醒來以后卻變成了另一番光景。而且,以后,這里少了那位老人。
每日清晨,竇璿都會到這里采花,不對,應該是采藥。
每一次,都有鐘掾陪著。
二人就在這處靜謐之所在,寧靜地過著日子。
可是,某一天,有人闖入此處,打破了這渾然一體的寧靜。
來的人,是一個被人追殺的亡命之徒,聽他自述說,他是逃無可逃無意間闖入了這里。竇璿見他傷重,醫德仁心,治好了他。鐘掾本待要逐他出去,可竇璿見他實在可憐,便收留了他。
這個人的名字,叫做胡敬。他感激竇璿的大恩,便自己在姓名前面加了一個“竇”字,喚作竇胡敬。
竇胡敬的到來,帶來了三個人:凌敬,唐瑛,凌翊。
唐瑛和凌翊一見竇胡敬,便要下殺手。竇胡敬招架不住二人聯手攻擊,一步一步敗退,狼狽不堪。
正當二人痛下殺手的時候,一個人出現,制止了這場打斗。
這個人,便是鐘掾。
凌翊一見到鐘掾,便抱拳道:“小弟凌翊與家父家母追殺仇敵,打擾了鐘公子清靜,實在是心中不安。”
鐘掾因為竇璿的事情,自是對他們心懷芥蒂,頗為不滿,便冷冷地打斷了凌翊的說話:“凌夫人和凌公子都是金貴之體,可別讓這低賤的下人不好交代哪!”
凌敬三人又怎么會聽不出鐘掾話語中的諷刺呢?
凌敬自知理虧,便作揖歉然道:“這位公子,打擾了。凌敬不是要跟公子為難,而是此人與凌家有血海深仇,凌敬當要報仇雪恨。凌敬即刻便帶他離開此地,凌敬這一輩子,絕不會再踏足此地,也不會把此所在告于他人。還請這位公子行個方便。”
“三位要帶他走,要報仇,都不關鐘掾的事。只不過,有一個人,怕是不同意的。”鐘掾似笑非笑地說道。
唐瑛冷冷地道:“不同意又如何!”
“如果她不同意,只怕任憑三位何等本事,也帶不走此處的一草一木,更何況是一個人!”鐘掾的語氣,似嘲諷,又似挑釁。
“是嗎?那就試試看……”唐瑛一句話未說完,一臉的冷酷變成了驚愕。
一個身著淡藍色衫子的女子走了出來,輕聲問道:“掾哥哥,發生了什么事情?”正是竇璿。
凌敬一見竇璿,便跑著過去,一把抱住她,道:“璿兒,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了你。這三年,可讓凌伯伯擔心死了。”
竇璿輕輕掙開凌敬的懷抱,冷冷地甚至是有些厭惡地看了凌敬一眼,不去理他,自顧自走到
鐘掾跟前,道:“掾哥哥,我不喜歡見到他們,你讓他們走吧。”
隨即,走到竇胡敬跟前,俯身關切地問道:“他們有沒有傷到你?”
“姑娘,胡敬不礙事的。胡敬學藝不精,給姑娘丟臉了。”竇胡敬心中感激竇璿,不想讓她為自己操心,便將受傷的事給隱瞞了。
“那就好。”竇璿微微一笑,點頭說道。
凌敬目不轉睛地望著竇璿的一舉一動,心里既震撼又內疚,也不明所以。
凌翊心中也頗為奇怪,朝著竇璿行禮道:“竇姑娘,姑娘治好了家父的傷,凌某感激萬分……”
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鐘掾冷笑著打斷了:“她已經什么都不記得了。”
鐘掾這話一出口,凌敬、唐瑛、凌翊三人都驚呆了,尤其是凌敬,他自始至終都不清楚到底發生過什么事情,竇璿舍命救他的事情,唐瑛和凌翊也都盡量瞞著他。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竇璿,向鐘掾打聽事情的始末。
那日,鐘掾帶著竇璿和竇榆離去。鐘掾自知以己之力,根本就不可能救得了竇璿。他無奈之下,只得帶著竇璿回到山里,讓李時珍醫治。路上,他們一行三人被官兵追殺,竇榆為救竇璿而喪命,竇璿因此而崩潰。李時珍耗盡一身功力救回了竇璿,自知命不久長,便用金針封住了竇璿的記憶。
鐘掾緩緩地道來,心中情緒復雜,悲苦難抑。
“也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璿兒每日清晨便會來此采藥。先生喪命于此,想是先生亡魂有靈,璿兒才得以平安喜樂度過這幾年。”
很多年以前,鐘掾便認定了竇璿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至死不渝。
也許,時至今日,鐘掾心里還有幾分自責吧。如果當時,自己不那么冷冷地拒絕了竇璿,竇璿也不至于以命易命吧。如今,他陪在竇璿的身邊,不僅僅是相伴,還是——贖罪!
凌敬的眼睛,在竇璿、唐瑛和凌翊三人之間游移,心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曾在竇璿父母靈前發過誓,自己一定會好好照顧竇璿。可自己不僅沒能照顧她,反而讓她受己所累。而如今,自己一身武功盡失,自身尚且難保,又如何保護竇璿呢?
想到此處,他心里苦悶、自棄難抑。突然,他長嘯一聲,足尖點地,身子竟爾騰空躍起。他發覺自己體內力道有異,順手朝著地上擊出兩掌,出人意料的地,這兩掌竟在地上留下兩個深逾數寸的坑洼。
唐瑛和凌翊迎了上來:“敬(父親),你(您)的功力恢復了嗎?”
凌敬望著在一旁呆呆地望著自己的竇璿,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道:“也許吧。”
鐘掾心中又急又氣,吼道:“憑什么!”
凌敬不明其意,正要開口詢問。
鐘掾看了一眼竇璿,心中反而平靜了,走到凌敬的身邊,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先生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我現在才明白,先生臨終前對我說的那句話的含義。先生說,人這一輩子,該要承受的,終歸要報到自己身上。我當時以為,先生說的是自己,原來,先生指的是竇師妹。而這一切,皆是受你所累……”
凌敬聽著鐘掾平靜地道來,突然想起竇璿的父母。一個“仇”字,究竟被下過多少詛咒!
他正自出神,竇璿緩步走了過來,輕聲道:“凌伯伯,璿兒讓您掛念了。”
凌敬溫柔地望著竇璿,輕輕地笑了。
“璿兒,你沒事就好。”
“看到凌伯伯身體痊愈,功力也已恢復,璿兒心中很是高興。以后,凌伯伯自己保重。今日權當作別吧。”竇璿緩緩地說道,“名榆因我而死,先生為救我而舍命,鐘師兄為了我在這個沉悶無趣的地方苦待了三年……竇璿身上所承受的愛,太重了,竇璿受不起,竇璿只愿余生可以相報萬一。凌伯伯,保重!”
說罷,回頭叫道:“胡敬,我們走吧。”遂帶同竇胡敬離開此地。
“竇姑娘等等!”凌翊追了上來,“竇姑娘要走,請帶上凌翊吧。”
竇璿回過頭笑道:“凌公子這是何意?”
凌敬想起自己曾經淪為張誠的鷹犬的日子,也自明白竇璿心中的苦,是以聽聞竇璿要離開,并未挽留。卻囑咐凌翊跟在竇璿身邊,一來可以保護她,二來自己也好知道她的行蹤。
凌翊笑了笑,道:“難道姑娘忘了?姑娘以前對凌翊說過,姑娘會幫著凌翊尋找秦淮的。所以,凌翊便要跟著姑娘了。”
“我……說過嗎?”竇璿揚了揚眉,“就算我說過,可我現在并不去找她呀!”
“我不管,反正我要跟著竇姑娘。”凌翊像個孩子一樣堅持。
竇璿想了想,道:“那隨便你吧。”
凌翊心中大喜,面上卻不動聲色,道:“那就謝謝竇姑娘了。”說罷,回頭朝凌敬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凌敬點頭,朝凌翊使了個滿意的眼色。轉頭對望著凌翊離去的背影的唐瑛道:“瑛,還在想什么?翊過些日子便會回來。好了,我們也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