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雙瞳剪水蛾眉長
- 一捻紅
- 姝荼
- 1331字
- 2012-03-24 20:55:35
龍池極大,九只螭首往下注著御湯,隱隱有白檀香氣,霧氣彌漫,人在這邊就望不到那邊,像隔在云端里。她雙手被反剪于身后,良久,仿佛有那夜里的斑斕大蛇婉若游龍游了進來,潛進龍池里,游繞到她足邊,一圈一圈地纏上身來,在溫水里分明冰涼得駭人,她閉了閉眼,屏息靜待一個死字。
龍池內激起水紋,皇帝將她的身子扳正面向自己,雙瞳剪水,蛾眉長長直朝鬢角掃去,這是她的不可名狀的美,也是他的獨一無二的美。殿中掌起了孤燈,映著他的俊顏透出狂狷,她看著皇帝,淡聲說,“此時不殺我,他日便是我蘇姁傾取你性命。”
皇帝凝視著她,忽而勾唇一笑,旋即猝不及防封住她的穴,她僵在那里,話也說不得,只得看著他伸出長臂拉下衣桁上的衣袍,再看著他以寬大的龍紋衣袍包住兩人,末了她身上一輕,皇帝竟擁著她自水中一躍而起,夜色里兔起鶻落,九只螭首轉眼被棄在下方……
經后院返至棲龍殿內,他將她扔在龍榻上,自始未置一言的皇帝冷聲斥退了一眾錯愕婢女,她心下一凜,臉色劇變,果見他轉過身來,解了她的穴,遂伸手扯去她濕透的宮裝。姁傾得回自由,忙后退些許避開皇帝,一手急急攏回衣衫,目光清冷。皇帝沉著臉,伸手將她抓了回來,不留神按到左臂傷處,疼得她擰起了眉頭。
他忙移開手去,冷聲道,“朕給你上藥,躲閃做什么!”說罷,自去取來一只小瓷瓶,復又動手扯她的宮裝,姁傾用力將衣衿按在心口,別開頭去冷笑道,“傷我之身,痛我之心,與萬歲何干?”“你怎知朕不心疼?不早些好,你如何殺朕?”說罷,他不看她一眼,只用力撥開她的手,定定褪下濕濕地敷于左臂的宮裝,輕輕托起她的左臂,咬下藥瓶的赤布塞子,一面朝發白的傷處吹氣,一面上藥。
熟悉的藥散氣味竄進鼻中,再瞧瞧他手里的小瓷瓶,她驚了許久方尋回自己的嗓音,“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皇帝默然以應,替她上了藥,繼而拿起龍紋袍子,撕扯下一塊布帛給她包扎。事畢,皇帝眸光淡淡一掃……
他咬了咬牙,揚手將榻上置著的瓷瓶同袍子掃于地上……
他湊近她,沉聲道,“朕的皇后,朕之前尋了你許久,你好歹得還了朕那一份情意——”
她幾要吐納不暢,移開了目光,她眼角晶瑩閃爍,身子微顫,“皇上是心間寂寥了……世人多半寂寞,我以為皇上身邊鶯燕環繞,定然早不知寂寞滋味……”
翌日天微朦時,她正欲起身離去,卻驀地被他鎖回榻上,他在她耳畔言語,嗓音平常,不帶半分晨起后的低啞,約是醒來有些時候了。“前些時日大都是你伺候朕,朕在想,如若朕不是皇帝,能如此日日相對,亦未可知……”
愿有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于她來說偏生是邯鄲夢,他方才所言,便是一下一下地摧她心肝。她忙出言打斷,“你不怕我取你性命?”他輕笑著,他身上總有一種隱隱白檀香,往昔她常常聞到。昨晚尤是——他身上的氣味在昨夜牢牢地烙進她的體膚。
“姁傾,你下不了手。你若是下得了手,朕即便有十條命,如今也死在你手里了。朕說過,你生,是朕的人,你自出世便許給了朕,你死,是朕的鬼。你還沒死,朕怎么會走在你前頭?”他篤定道,撫著她不復從前的墨發,他微笑一笑并不言語,總有一日,朕會讓你報仇……
他尋她三月無果,他知她尚在人世。那夜西苑起舞,除了她還會是誰,她易容化名,往昔音容笑貌皆掩飾得極佳,可他怎么會認不出來呢?他認得出來啊,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于是步步為營,等她自己現形……蘇姁傾,任是你化為灰燼,朕也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