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桶金,無關原罪
- 歸去來兮——獻給我的戰友們
- 夢回吹角連營1964
- 1727字
- 2013-05-22 16:31:36
物資局改成了物資公司,還在茍延殘喘,靠鉆點價格雙軌制的空子弄幾個錢花,但雙軌制遲早要并軌,這是毫無疑問的。出了多少倒爺,多少腐敗啊!我提前離開了公司,辦了停薪留職。反正薪也不多,職要留就留,不留拉倒。
我一心一意經營起自己的飯店和百貨店,刁家蓮一陣高興一陣悲傷。高興是因為有了幫手,不用一邊奶著孩子一邊指揮,讓客人大眼瞪小眼地望這邊瞅。悲傷的是原以為一半公家人一半私家人,現在倒好,全成了私家人。在別人眼里沒地位。這個最早干個體的人卻有吃公家一口飯的情懷。
我當起了老板,刁家蓮正式當起了老板娘,主要任務是帶孩子。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百貨店變成批發部,現在生意這么好作,大出大進才能產生大利。一天賣幾顆扣子即使百分之百利潤才是多少?我買了一輛長斗的“130”貨車,雇了兩名司機,又在西邊不遠的農貿市場租了幾間大倉庫,拉開架勢作起倒爺。鋼材、木材、化肥農藥、服裝鞋帽、白酒啤酒、白糖純堿、冰箱電視┄┄什么都倒,什么掙錢倒什么。反正是物資短缺時代,賣方市場,倒騰來了就不愁賣,而且都能賣個好價錢。雙軌制越走越窄,很快就要并軌了,干不過誰,還干不過物資局?我不僅瞅好了商機,我還憋著一口氣。
后來我盯上了卷煙,搗鼓一回就想第二回。因為這玩藝價值大,體積小,干凈,好存好放。一出一進都是大手筆,作著過癮。一車啤酒才多少錢?一車卷煙動輒一二十萬。沒有銷售額便談不上利潤。但我不知道這東西沒放開,是專賣的,人家煙草公司門口掛著兩塊牌子,一塊叫煙草專賣局。大凡帶“局”字的,就是管事的,就象物資公司原先的物資局。
有一天,來了三個穿老百姓衣服卻比老百姓牛氣得多的人,說我涉嫌違法,要查扣,要罰款。我趕緊找到胡杰,胡杰引我去找經理兼局長。經理局長對法律不比我熟悉,但對賣煙很感興趣。他竟然向我大倒苦水,說他壓力大,幾百號人靠賣煙吃飯,而且還有利潤指標。到最后跟我談起判來,說只要每月賣他100萬煙,他就不罰款。別說100萬,就是200萬也沒問題。我當即答應下來。出來跟胡杰說:“你這學法律的,我問你,在我的印象里,法律好像嚴謹嚴肅。你們這法律怎么二五眼,隨隨便便?”胡杰臉上五官都擠在了一起,大搖其頭。太陽底下,半禿的頭像個大燈泡在搖晃。他說:“別提我那法律,在這不管用。嚴肅,兩塊牌子一套人馬怎么嚴肅?自己管自己嗎?法律是有,不執行還算法律嗎?不用我講,你凡事好研究,我給你兩本書看。不過,也別光信書上的。書是認真的,但人不認真。你做生意是跟人打交道,又不跟書打交道。”
胡杰給我的書,一本是《煙草專賣法》,一本是“文件匯編”。我看了好幾遍。我很困惑,市場經濟條件下,有壟斷也可理解,但卷煙的銷售控制這么死有必要嗎?你控制住制造環節不就得了嗎?而且從制造到消費終端這么大的面,你自己專賣的了嗎?即使供應過來,憑你的機制,那得多大的成本!難怪《實施條例》遲遲不出來,難怪法律執行不太好。他們自己內部都不遵守,外面怎么遵守?
我跟胡杰探討,胡杰往往笑而不答。問急了他就說:“在內部琢磨多了沒好處,我就是因為琢磨太多,被人認為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不給我一點權力的。”
于是出現了一種奇特現象,我一會在在批發部開好單子,一會又要去專賣辦公室坐會兒。批發部主任是一個一笑就看不到眼睛的笑面虎,十分圓滑。根據我的經驗,對這樣的人,在法制不健全,管理不嚴格的情況下其實最好辦,無非就是多給好處多請客。一試,果然奏效,笑面虎刷刷一張條子,我一車煙倒出去,就是可觀的利潤。專賣辦公室是執法的職能部門,配備不算強,只有一輛三輪摩托車,三名工作人員。平時不管歸不管,一旦翻臉,人家可是卡條條的。我在那邊象大爺,是受歡迎的大客戶,在這邊就是孫子,是誠惶誠恐涉嫌違法的嫌疑人。因為每天賣那么多煙,肯定批發無疑,而批發就是非法的。各方面心照不宣,心里跟明鏡似的,卻又相安無事,和平共處。如此自相矛盾,讓我覺得倒賣卷煙不算什么,談不上什么原罪不原罪。
這個時候,全國出現嚴重的公路三亂,司機跑一趟貨,拿著一把罰款單子回來,一算賬,利潤所剩無幾。當越來越多的大蓋帽跑向公路,這買賣就沒法做了。我逐漸收縮一般商品的遠距離運輸和購銷,專作本縣的卷煙生意。但我覺得,這買賣也作不長,什么時候他們想起要管管了,生意就斷了。還是早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