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踩著高跟鞋噔噔噔下樓，速度之快Valentine居然都跟不上。等他追出來時，她已經上了出租車絕塵而去。

“Jane！”Valentine追在車后，慌亂得忘了再攔一輛車。

海棠從后視鏡里看著他狼狽的身影消失在熙攘繁華的街道，再看不見。手里電話不停閃動，來電號碼不停變換，她任它亮著沒有接也沒有關機。沒有離開多遠，她就在哥大附近下了車。

她茫然站在路口，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兒停留，不知道要往哪走。耳邊響起了深情的樂音，是《Romance》。她受蠱惑般向那聲源走去。是一家書店，古樸懷舊的店面，柔軟安然地立在周圍輪廓堅硬叢林中。

她站在櫥窗前，聽主人不厭其煩地循環著那首《Romance》。

“海棠？”

聽到有些熟悉的聲音，海棠轉過頭來。袁遠正要說話，海棠中指豎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別說話，你聽。”

袁遠側耳，《Romance》的旋律一點一點上升，又一點一點降下來。每一個音符都激起心臟共鳴，驀然讓人心痛，四肢脫力。他按上心口。回憶其實已經很淡了，她的面容模糊一片，那份痛楚也隨著記憶慢慢減輕。但減輕，卻不是消弭。

多久沒有再痛過，他想。

“你養貓嗎？”她問他，問得很認真。

“不養的，”他看著她，很認真地回答，“養貓太麻煩，我養金魚。”

“哦。”海棠蹲坐到櫥窗檐上，耷拉著腿。過了很久又問他：“你喜歡什么？”

袁遠走過去，隔了半米坐在她身邊。“好多，你指哪方面？飲食，運動，閱讀……”

“他養貓的。”

“哦。”袁遠哦了聲，沒有問他是指誰，也沒有對這個話題的跳轉表示出驚訝或不耐。

“他養過一只貓，通體黑得發亮，只眼珠是碧綠色的，玉一樣，魔性得很。我沒有再見過比她更漂亮的貓。我給她起的名字，叫珍妮。”

袁遠一震。

“他養得相當不耐煩呢，總忘了給她喂食，搞得她迫不得已翻廚房，總是弄得一片狼藉。那貓叫珍妮，可他還是不珍惜。不知道養了多久呢……”

“他什么時候養的？”

“十七歲吧。”

“那養了有五年多。”袁遠看著路人步履匆匆地從他們身前走過，他們坐在這兒，仿佛有一層屏障隔開了人群，耳邊只有彼此的呼吸。

“大二那會兒我常在學校，那時候還在。當時港大查得還是很嚴，他偷偷把她放到宿舍里。挺乖的貓，得著個毛球自個兒就能玩一天，沒有亂跑過。

后來不知道為什么他就給她栓了根鏈子綁在床腳，這一來她反倒不那么聽話了，齜牙咧嘴見天地鬧，渾身上下都是血。他整天不見人影，我給她上了幾次藥。有一天回宿舍，就只見他坐在床邊，地上只剩下一條鏈子和一灘血。”

身邊一陣沉默，他沒有再說。

《Romance》不知何時停下的，此刻身邊安靜又喧囂。仿佛剛剛那無形而起的屏障消失了，逃離了那份纏綿疼痛，又回到了繁華俗世，他聽到汽車刺耳的鳴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