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lentine手下滑，抓住了海棠的手。她人長得矮，手腳倒不小。

“還沒做呢，要吃什么？”

“嗯，讓我想想……”她頭埋在Valentine背上，左右蹭了蹭，蹭得他火燒火燎的。“我要吃涼拌菹菜。”

這句話她說的是中文，她總記不得法文里魚腥草是怎么說的，也不想用魚腥草稱呼菹菜，她莫名其妙地執著于這個稱呼。

Valentine是聽得懂的，他不只一次聽到過她說這句話。每年春天他總得去超市的中國進口食品區找這種白白胖胖一截一截的草。他不懂得中國人為什么會這么熱衷于吃，幾乎所有東西皆入得餐桌。

“這邊買不到菹菜，”他有些艱難地說出“菹菜”這個詞，“換一個？”

“不行，今晚就要吃那個。”她又開始撒嬌了。明明是姐姐，卻對著弟弟撒嬌。但這撒嬌讓Valentine很受用，這是親密的表現，讓他有一種戀人的感覺。

“現在就算是開車去，最近的家樂福也關門了。”他拍了拍她的手，“在中國沒有吃夠嗎？不是說是中國特產？”

是榕城特產才對。海棠在心里糾正他。忽然一陣眩暈，她靠著Valentine緩了一會兒。

Valentine捉著她的手輕輕地揉，見著她手上那個針孔，他停了下來。剛剛那一陣悸動已經平息。不是不愿意，他不會覺得對愛慕的人有那種沖/動是一種玷污，相反那是愛的體現。

他二十歲還是處男，這在同齡人中是個異類。當然并不是他有問題，他健康得很，只是他做不到，做不到對沒有感情的人做那種事。他也不時和Jill參加聚會，他知道有許多女孩子喜歡他，但他對著她們起不了那種欲/望。總是這樣，在周圍已經荒唐一片的時候，他卻愈加清明。看不見別人，聽不見別人，腦子里只有身后這個人，這個在他十三歲時就住進心里的人。

那群荒唐的人里是有不少中國學生的，甚至好多此類聚會都是由他們發起。他們的思想已經不像他們的祖先那樣保守。

但她不同，她總是不同。

他們一起生活的這七年里，除了BassemaYun和Baton的人，她幾乎與所有男士絕緣。當然這其中也有他的一部分作用，他很坦然地承認這一點，也堅信那些找上門來的人她都不會放在眼里。但她不是冷淡，他知道，她那么柔軟動人，顧盼多情。她很美，素雅淡然又自信萬分的美，尤其在她專注工作或看書的時候。但她本人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只是很慢，很鈍，很難對人動/情。這也是他的顧慮猶疑所在。

他想她，在夢里常常想象他們在一起的樣子。但他小心翼翼地藏著那份心思，不讓它在現實中顯露出來。情怯是一個原因，但更多的是來源于那個“不夠資格”。

是的，不夠資格。

那天BassemaYun語氣不屑地抓住了他的手，說他不夠資格。那一瞬間他是惱怒的，但這種惱怒十分沒有底氣，叫人一瞬間就矮了十分。他不得不承認之前的他不夠資格。

他是誰？是小她近十歲的弟弟，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沒有她高，她抱著雙手立在雕花窗前，室外就是花園，生機勃勃一派春色。

記憶已是十分模糊，他想不起來她那時候的容貌表情，但他記住了那一天，2002年4月5日。他也記得房間里爸媽第一次的爭吵，因為臥室里扔出的那只花瓶，重重地砸到了她。他看到她脊背彎曲著，幾乎要倒下去了，但她沒有，她只是靜靜地拾起那個僥幸完整的花瓶，放到壁櫥上。

她很瘦，比纖細還要瘦，叫人生出一絲心疼。那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會為別人心疼。

他想要保護她，雖然之后幾年都是她把他藏在羽翼之下，但他知道，總有一天他們的角色會換過來。

他早已擁有那個能力，他只是在等，等一個冥冥之中一定會來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