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閉著眼倚靠著車，站不穩(wěn)似的隨著車顛來簸去。

早上喝了太多水，一上車就隱隱有些內(nèi)急。現(xiàn)在一邊壓抑著，內(nèi)急之感卻沒有降下去，她極力忍耐，只盼車早點到站。偏偏往常清冷的路段，今天人似乎暴漲，每站都有人下車。她叫自己忍忍，再忍忍。車又停了，她終于忍不住睜開眼，卻見車上零零散散七八個人，都神情復(fù)雜地看著她。

“女士。”一個黑色面孔指了指她身后。

她回頭，原來自己竟倚在停車鈴上！

“呃……對不起……”海棠紅著臉道歉，飛一般逃下車。

從公廁出來，冷風(fēng)一吹，海棠打了個哆嗦。

“吱……”一輛白金Countach停在面前。剪刀門打開，里邊的人摘下墨鏡，沖她吹了聲口哨。

海棠挑眉，看看四周，撇了撇嘴上了車。

“看看你一大早吃到貓大便的表情。”

“居然被你看出來了，”海棠摸摸自己的臉，“我每次遇見你就比吃到貓大便更難過……”

老Baton黑超滑下鼻梁，頭也沒轉(zhuǎn)，拿余光瞪她。

她沒發(fā)現(xiàn)似的，依舊看著前方。若說像Countach這樣的頂級悍馬費油車，卻以60碼不到的速度老神在在駛在法國南部的公路上，而且還被一輛輛普通車鄙視地甩在身后，車內(nèi)的人是什么感覺呢？海棠蹭了蹭彈力十足的座椅，車內(nèi)沒有皮革或者汽油惡心的味道，一股淡淡的香縈繞鼻尖，清新中又有點辛辣，很薄。和當(dāng)年的“春光乍泄”真的是完全不同了。

“Baton先生，你每天開著這輛彪悍無比人神共憤的烈馬晃來晃去就不怕環(huán)保組織又上您家貼抗議？”

“哼！要貼的又何止我家，我三十年前買的，出廠證明還在呢！”

“那現(xiàn)在它身上的各個零件出廠證明拿出來看看。”

“壞姑娘，你又提這件事！”老Baton有些咬牙切齒了。他去年開著愛騎在尼斯出車禍，車身損毀太嚴(yán)重，拖去搶修。雖然還是Countach的配件，但原配去了，現(xiàn)任與他貌合神離。他心痛著呢！

海棠本是得逞了正偷笑呢，轉(zhuǎn)眼卻看到老Baton的臉，心里一驚。

“到了，下車！”老Baton的聲音冷冷的。

海棠想要俏皮地吐吐舌，像往常一樣的，沒吐出來。張了張嘴，喉嚨堵上了棉絮似的。她乖乖下車，突然被老Baton一把拉住，塞了張信封在她手里。柔柔瞥她一眼，眼里盡是慈愛，和期待。

她看看手里的信封，雪白純凈。打開，是兩張邀請卡，仍然是不染一絲雜質(zhì)的。

人的思想是多么神奇的東西。

曾經(jīng)以作品工藝繁瑣層次復(fù)雜聞名的人，突然就開始迷戀起簡單至極的風(fēng)格來，一條路走到黑，那么執(zhí)拗地拋開曾經(jīng)的一切，永不回頭。

“他跟你說什么了？”

一個冷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這并不是錯覺——即使深情溫柔如法語，他說出來一樣是有鋒利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