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飛機的那一刻，海棠有些恍惚。從前她走的時候，還要去BJ轉機，現在在尼斯機場就能買到直達榕城的機票，不過十三個小時，再次踏上了這片土地。

當一個人不想面對一件事的時候，周圍的各種條件似乎都會把路擋死，于是這件事想起來就越發困難；而當他下定決心踏出了第一步，原來的一切屏障就會轟然崩塌，那條路原來就在你面前，不過一墻之隔。

老Baton給她的最后一句話，是要她回來。

云城狠心逼迫，把她推到眾人眼前，要讓她無處可逃。

Edward無意中給了她一個回來的契機。

但真正讓她回來的，卻不是老Baton，不是Edward，是她自己。

那天晚上Lisa和庫帕拉著她和云城的手，四人說話，不知怎么就說到了這幾年的事。庫帕說陳似乎還跟六年前一樣呢，連衣服的顏色樣式都沒變。

本來是一句笑言，她卻如遭重創。

她看著自己，葦色毛衫，水洗藍牛仔褲，牛皮馬靴。她平常不太留意自己穿了什么，總是習慣性地在衣櫥里取。衣櫥里全是D＆amp;amp;C年年換新的成衣。

是云城每年都送這款衣服來，還是他們忘了清理這一件？

她看云城，他低頭喝水什么也沒說。

她隱約知道還有一種可能。這種可能，讓她把自己帶回了這個城市。

吐了口氣，太久沒有活動，腳到現在仍然冷冷麻麻的。取了行李就有些支持不住，她在廳里找了個位子坐下來。

旁邊是一個少女，抱著一個大大的毛絨熊，金黃的頭發松松挽在頭頂，眼影畫得又濃又深，藍白條紋衫，背帶短褲，嫩黃長腿襪，深紅的帆布鞋，貼著幾塊牛仔補丁。她看了看自己，悄悄往另一邊移去。

她撅著嘴，旁邊的少年正想盡辦法哄著她。海棠看著那個少年無奈又寵溺地笑，實在是想不到辦法了，只好扯著自己的臉做怪相。女孩子氣還沒消，海棠一邊看著倒是忍不住樂了。怎料那女孩竟一眼瞪來，大有一種“我的男人少打主意”的意思。海棠吐了吐舌，拉著行李走出去。

走之前特意看了天氣預報，說是會降溫，她穿了件厚毛衣，出來才發現風和日麗一片晴好，才走了一小段路就熱得背心出汗。陽光照在臉上，刺眼得很，她伸手擋了一下。

廣場上有人等車，不少。黑壓壓一片人蝌蚪一樣圍聚在最前面爭著上車，前寬后窄，扭扭曲曲又組成了一只大蝌蚪。

歐洲交通便利，或者從另一方面來說是因為人少，所以海棠倒是少有見到這種場面。不過比起上個月在新德里坐火車時人山人海的場面，這點混亂倒是小巫見大巫。

印度的火車，根本就跟榕城那時候的客車一樣，鐵包肉，實實在在是鐵罐子里緊緊地塞滿了肉。

她憋著笑走出廣場。

迎面撞到一堵溫熱的胸膛，她抬頭。

“海棠？”那人叫她，有點不太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