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杰皓還在想著夏峰剛剛的奇怪舉動，人群中一雙熟悉的眸子卻觸動了他的神經，趁著田家明和駱琳沒有注意，他匆忙地走過去，拉住了霍芷如的手，倔強的她用力掙脫，可是卻被他抓得死死的。

“你想干什么？”田杰皓壓低聲音問，銳利的眼神中帶著緊張和憤怒。

霍芷如依舊試圖掙脫，可是卻是白費力氣，她回答道：“你應該知道我來干什么！”

報仇，她當然是想借著舞會來到夏家找夏峰報仇。

田杰皓不由分說地想拉她出去，在她耳邊說：“馬上離開這里。”

“不可能！”短短的三個字，她說得是那樣堅決，堅決到令田杰皓都為之震撼，“如果我現在離開了，以后就很難再有機會，所以，這件事我今天一定要做。”

“如果我不許你做呢？”田杰皓一樣得態度堅決。

“不管是誰攔著我，我一定要做。”

田杰皓看著她，就是這樣的眼神，他第一次見她便被她眼神中的倔強和自尊所吸引。

“你以為你會得手嗎？這里這么多人，你做得到嗎？”他的態度終于變得柔和。

“我不能放棄這個機會，”霍芷如強忍著淚水，“除非……你現在大聲公開我的身份，讓你的夏伯伯把我處決。”

田杰皓的身體一震，她怎么會這樣想？他又怎么可能這樣做呢？終于，在那雙大眼睛盯著他的時候，他下手把她打暈……

周圍正在交談的賓客停止了談話，他們看向田杰皓和霍芷如，只見暈厥的田家少奶奶正軟軟地依偎在田大少爺的懷里，正在跳舞的客人們停下了舞步，目光紛紛落到田杰皓和他懷里的人兒身上，在數不清的眼睛的注視下，田杰皓橫抱著霍芷如走出了大廳，身后是人們議論紛紛的聲音和充滿好奇的目光。

田家明和駱琳自然也不知道怎么會突然發生這樣一件事，田家明帶著駱琳和夏峰告了別之后急忙追了出去，而院子里的靜歆和駱蒙更是沒有想到居然會看到這樣一幕。

“大哥？”靜歆跑到田杰皓面前，“嫂嫂來了？她怎么了？”

“沒什么，”田杰皓一如往常得平靜，“我帶她回家。”

身后的四個人面面相覷，駱琳開口道：“大哥和嫂嫂到底是怎么回事？嫂嫂怎么會暈倒？”

沒有人能回答駱琳的問題，屋子里的人也因為好奇而走了出來，徐瀚謙終于還是來到靜歆身邊，關切地問她：“沒事吧？”

“我不知道，”靜歆很是憂心，“希望沒事，我們要先回家了。”

徐瀚謙點點頭，眼里仍舊是無法掩飾的擔憂，駱蒙看著兩人，再次確定靜歆已經走進了另一段故事，而故事里并沒有他。

霍芷如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那張熟悉的床上，她嗅得到房間里那熟悉的味道，那是屬于她和田杰皓兩個人的味道，這些天來她一直思念著這個味道，而現在……一種絕望的感覺向她襲來，她從舞會上離開了，而下一次見到夏峰，會是什么時候？她的使命，什么時候才能完成？

“頭還暈嗎？”他問。

霍芷如本想坐起來，可是突然不想動了，覺得很累很累，她說：“你知道我現在的心情嗎？”

田杰皓沉默著，房間里的空氣似乎已經凝結了，霍芷如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眼睛望著頭上的天花板，似乎并不關心他會給出怎樣的答案。

“我想知道，報仇對你來說到底有多重要？”

有多重要？霍芷如從來不曾思考過這個問題，她早已認定報仇這件事是她必須要做的，即使是死，她也要死在這條路上。

“你可以不吃飯嗎？”霍芷如淡淡地問。

田杰皓沒想到霍芷如竟然會這樣反問他，“吃飯”是每個人必須要做的事，所以，他明白了，她不可能不做這件事。

霍芷如終于坐起來，她看著田杰皓：“不吃飯，人會死的。”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所蘊含的力量卻是巨大的……“如果我阻止你呢？”他問。

“你已經阻止了。”霍芷如曾經很想也很怕知道田杰皓到底是會幫助她報仇，還是阻止她報仇，而如今，她已經得到了答案。

“我們……”

“結束吧。”她說，說得那樣云淡風輕，就如同她的表情那樣平靜，說完后起身準備走出充滿他們味道的房間，她清楚，這一走，她便不會回來了，再也不可能嗅到這個味道，而少了她，房間里的這種味道也終將消失。

田杰皓終于還是沒有安靜地看著她離開，他沖到房間門口，擋住了她的去路。

“讓開好嗎？”她沒有看他。

他的目光一向幽深而銳利，而此刻她卻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無奈和凄楚，這證明什么？

“你不能走，你是我的妻子。”當這句話說出口時，他發現是那樣蒼白無力，她這樣的女人，怎么可能會被成為別人妻子這件事所捆住，可是此時此刻，他卻只能用這句話來挽留她。

霍芷如看著他的眼睛，或許，走到最后，會想到最初……短短的幾秒鐘，她想起兩人初次見面的情景，記憶的畫面不停切換，江邊漫步，小屋里的溫存，人人羨慕的婚禮……

“杰皓，”她終于再次喚他的名字，“從來沒有人像你對我這樣好過，你見過我背上的鞭痕，那幾乎就是我在遇見你之前全部的記憶，我真的很感激你。”

一向冷漠堅毅的田杰皓此刻竟然覺得自己的眼底涌起一層水霧，他問：“你對我，就只有感激嗎？”

“我……”

“你到底……”他忍著眼淚，再次下定決心問這句話，“為什么嫁我？”

猶疑……他看到了她眼里的猶疑，即便剛毅如他，依舊被她的猶疑傷得痛徹心扉，他吞回本來想要說出口的話……

他決定讓她走。

霍芷如下了樓，這一次，家里人沒有到她面前來問她什么，因為他們知道，她和田杰皓之間的問題遠比他們想象的嚴重和復雜。

霍芷如走出家門，駱琳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顆顆滴落下來，她哽咽著：“為什么？我們家到底是怎么了？小哥哥要走，嫂嫂也要走，我今天看到小哥哥，我好難過，我好像已經不認識他了……”

盡管靜歆心里比駱琳還要難過，可是她還是摟著駱琳，安慰著她：“小哥哥是夏野，但是也是駱蒙，我們并沒有失去他，嫂嫂和大哥鬧了矛盾，但是他們會和好的。”

田家明看著兩個女兒，心里擔心著樓上的兒子，到底他和霍芷如之間發生了什么事？

田家明推開田杰皓的房門，看到田杰皓正在吸著煙，而旁邊的煙缸里已經放了很多煙蒂，他慢慢走到田杰皓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田杰皓看到父親，把手中吸了一半的雪茄熄滅，煙霧還在裊裊上升。

田家明深深嘆了口氣，說道：“上次芷如離開家，我什么都沒問，因為爸爸了解你，你從小就獨立，能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爸爸幾乎沒為你操過心，你一直都是爸爸的驕傲，是弟弟妹妹們的依靠，但是，爸爸知道，你并不開心，你很累，你不喜歡把事情掛在嘴上，很多時候爸爸想要替你分擔一些都不行。”

“爸……”繚繞的煙霧散去，田杰皓清楚地看著父親蒼老、帶著幾分憔悴的臉。

“這一次，能和爸爸說說嗎？你和芷如之間，出了什么事？”

田杰皓緊緊地握著拳頭，他何嘗不想找個人傾訴，何嘗不想讓最親的了解他的痛苦？可是他不能說，他不能告訴父親自己的妻子是夏峰的仇人……他如果說了，田家明會怎么辦？他會讓霍芷如時刻威脅著夏峰嗎？而如果夏峰知道了呢？不僅僅是霍芷如的安全會受到威脅，他自己在夏峰幫會里還會有立足之地嗎？所以這一次，他依舊只能默默地一個人承受，為了霍芷如，也為了他自己，他必須死守這個秘密。

“芷如一直放不下我和珍珍的事，”他對父親說，“珍珍在婚禮上鬧過之后，芷如一直耿耿于懷，所以……我們之間有了裂痕。”

田家明點了點頭，說：“你和芷如都太年輕了，如果你們真的愛對方，等到你們過了這道坎兒，再回頭看去，年輕時的這些事真的不算什么，”田家明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決定告訴田杰皓，“舞會上，你看到你夏伯伯看見靜歆時的錯愕了吧。”

這正是田杰皓的疑惑，他當然想知道夏峰為什么會有那樣的表現，他注視著父親，等著他為自己解除疑惑。

田家明似乎并不想提起這段往事，但是看著兒子期待的眼神，他開口說道：“靜歆長得和你母親年輕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而你夏伯伯在離開村子之前，和婉怡有過一段感情……”

田杰皓吃了一驚，這件事情，他從來沒聽父親提過。

“你夏伯伯選擇出去打拼，而婉怡每天都盼著他的消息，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大哥依舊杳無音訊……”田家明回憶著往事，聲音愈發低沉，“后來，婉怡嫁給了我，他們兩個終究是有緣無分。”

田家明將這件事放在心里二十幾年，從來沒對他的孩子提起過，而今天他卻對田杰皓說了，因為他想給他安慰，讓他相信他與霍芷如之間不會因為胡珍珍的事而永遠留有裂痕，田杰皓當然明白父親的用心，所以他更加內疚，父親為了安慰他而講述這段決不能說是“愉快”的往事，可他在結婚之前便知道夏峰是霍芷如的仇人，卻要一直欺騙、隱瞞著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