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滿靜歆的畫室，穿著一身鵝黃色旗袍的靜歆正站在紅木桌旁煮茶，她淺笑著聞著淡淡茶香，心里想著一會兒要怎樣和田杰皓開口。

“靜歆，”田杰皓踏進靜歆的畫室，說道，“這茶似乎不是你最愛的碧螺春，而是……”

“而是大哥最愛的龍井，”靜歆說道，“專門為大哥煮的。”

喝著妹妹為自己煮的茶，田杰皓心里蕩起一層暖意，他目光柔和地看著靜歆，說道：“也不知將來誰有這樣的好福氣，能夠娶到你。”

靜歆莞爾：“大哥，能和我說說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子嗎？你不是說要帶她回家來嗎？那么，作為你的妹妹，我是不是應該提前了解一下我的未來嫂嫂呢？”

田杰皓嘴角的那一絲笑意消失不見，他輕輕放下茶杯，看了看靜歆以后徐徐開口：“她是個堅強的女孩兒，很倔強，有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她有些冷漠，可是她的心是熱的，她知道自己要走的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冷漠”、“倔強”這樣的字眼讓靜歆不禁憂心，她想了想，說：“大哥，你認為這樣的女孩子適合你嗎？”

田杰皓沒想到靜歆會問他這樣一個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從見到霍芷如第一眼起，他就被她吸引，直到愛上她，和她在一起，他都沒有去思考過他們兩個到底適不適合，也許這就是愛情的“盲目”，即便冷靜理智如田杰皓，也不例外。

“大哥，”靜歆又道，“你不覺得你剛才說的就是你自己嗎？我真沒想到，你們兩個既然這樣相像，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會不會快樂？”靜歆靜靜地走到她的畫架旁，看著她剛剛完成的那幅油畫，那是一個男人的側臉，她看著那幅畫說道，“我一直希望大哥能夠碰到一個可以走進你心里的女孩，我總覺得那個女孩兒應該是像琳琳那樣率真、樂觀、熱情的，她可以帶給你快樂和溫暖，但是……你剛剛說到的那個女孩兒……”

“她已經走進了我的心里，”田杰皓來到妹妹身邊，他看向面前的那幅畫，畫上的臉龐讓他覺得有些熟悉，他的視線調回到靜歆臉上，對她說，“也許我們真的并不合適，但是……我很愛她，可能我不應該愛上她，但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的確很愛她。”

靜歆問：“能讓大哥控制不住愛上的，就是那個把一支紅纓槍耍得出神入化的芷如姑娘吧？”

田杰皓一愣，說道：“對，就是她——霍芷如。”

靜歆微笑著看著那幅畫，目光中是淡淡的喜悅和溫暖，她柔聲說：“這輩子，能夠遇見一個讓自己控制不住而愛上的人，是一種幸運、一種幸福，沒有理由不去把握和珍惜，是嗎？”

田杰皓認出了畫上的那張側臉，他的眼神變得復雜……

“這些都買大。”

霍芷如吃驚地看了看眼前的一大堆籌碼，但是神情很快變得平靜，開始繼續手上的動作。

女賭客的目光像刀子一樣落到霍芷如的臉上，大聲說：“開啊！我是不會輸的。”

霍芷如終于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賭客，她當然認得她——胡珍珍。

“你輸了。”霍芷如淡淡地說。

看著面前的骰子，胡珍珍也知道自己輸了，她狠狠地瞪著霍芷如，霍芷如表現得越平靜，胡珍珍就越生氣，她終于控制不住自己了，拉起霍芷如正在擺籌碼的手：“你跟我出去。”

自從上次有賭客想要欺負霍芷如以后，看場子的人絲毫不敢疏忽地照看著她，生怕再有人找她的麻煩，那樣的話他們肯定會受到田杰皓的處罰，有兩個人遠遠地看到胡珍珍和霍芷如拉扯著，他們趕忙走了過來。

“霍小姐，”其中一個人剛和霍芷如打完招呼，見到拉著她的竟是胡珍珍，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辦，雖然胡珍珍已經和田杰皓分手，可是她畢竟是督察長的女兒，自然不好得罪。

霍芷如看出他的為難，說道：“找人來替我的班，我和胡小姐出去談點事情。”

風很大，賭場門口，一身粉紅色洋裝的胡珍珍裙角飛揚，霍芷如的發絲也在隨風擺動，她直視著胡珍珍充滿敵意的眼光，語氣淡淡地說：“胡小姐有什么話就說吧。”

“你真的認為你配得上杰皓嗎？”胡珍珍說，“你知道他的身份，在上海灘，幾乎人人都知道田杰皓這個青年俊才，他有賭場、戲院、歌舞廳……黑白兩道都有他的人，將來他會成為像夏峰那樣呼風喚雨的人物，而你呢？你是什么？你在茶樓賣藝，在歌舞廳賣唱，現在又在這里洗牌，你怎么配得上她？”

“杰皓在意的不是這些，”霍芷如料到她會拿這些話來給她難堪，可是當她親耳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她的自尊心依然被刺痛了，但是她只能強迫自己在胡珍珍面前保持平靜，“我能走進他的心里，而你不能。”

胡珍珍的臉色變得難看，她盯著霍芷如，告訴她：“我有了杰皓的孩子。”

霍芷如驚訝地看著胡珍珍，說道：“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有杰皓的孩子。”

“為什么不可能？”看到霍芷如平靜的臉上終于露出驚訝的神情，胡珍珍得意地挑起了嘴角，“他是田杰皓，別說是我，他另外還有多少女人你知道嗎？說不定，我并不是唯一一個懷上他的孩子的女人，只可惜那些女人都沒出息，被田杰皓和田家的勢力嚇怕了，她們邁不進田家的大門，只能被他玩弄，然后甩掉，而我不一樣，我是胡世林的女兒，我的爸爸是督察長，全上海的人都想巴結他，田杰皓也一樣，如今我懷了他的孩子，他是怎么也不可能再把我推開的，所以……我勸你還是知難而退，不要自找難堪！”胡珍珍說完以后揚長而去，她不知道霍芷如會不會相信她的話，但是只要有重新得到田杰皓的可能，無論什么辦法她都愿意去嘗試。

胡珍珍走了很久，霍芷如依然還在沉默著站在原地，想起那日田杰皓在兩人溫存過后對她的冷漠，還有幾天以來他都不曾到賭場來找她，她知道了，自己也是被他玩弄的女人之一，從前他對自己的體貼呵護都是因為他還沒有得到她，而現在，他如愿了，所以她對他來說，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霍芷如站在那里握緊了拳頭，眼神銳利而堅定，她恨自己的傻，竟然會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真心對她好，還會有人愛她，可是，她不是胡珍珍口中那些沒出息的女人，她絕不會就此離開，她要嫁給他，還要，利用他完成她最想完成的事……

推開田杰皓辦公室的門，霍芷如看到田杰皓正坐在椅子上抽煙，他看上去很孤獨，很疲憊，那些煙圈像是被他的愁緒所困住，緩緩地上升，然后慢慢地散開，可是他的卻愁緒沒有跟著眼圈一起散開，因為他正緊緊的皺著眉，當他看到眼前穿著一身華麗旗袍的女人時，他的眉毛依舊皺著。

霍芷如走近田杰皓，最后只和他隔著那張辦公桌，她的嘴角掛著淺淺的笑，輕聲問他：“這幾天都沒見到你，很忙是嗎？”

田杰皓又吐了口煙霧，說：“商會里有幾個老頑固給我找了點麻煩，還好，已經處理好了。”

“那么，可以帶我回家了嗎？”霍芷如問。

田杰皓的眼里閃過一絲驚詫，隨即站起身來看著霍芷如的臉，他撐著桌子，他們離得很近，他打量她，像是打量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半晌才說：“你就這么著急想嫁給我？穿得這么隆重，是想現在就跟我回家嗎？”

“如果可以，我當然愿意，可是……”霍芷如猶豫。

“可是什么？”田杰皓問。

“你知道剛剛胡珍珍找我，和我說了什么嗎？”

“什么？”

“她說……她有了你的孩子。”她說得那樣平靜，似乎這件事和她毫無關系。

田杰皓沉默著，他慢慢地踱著步子來到霍芷如身邊，和她對視了很久以后才說：“我警告過她別去找你，她就去找靜歆勸我，靜歆沒有幫到她，她到底還是來找你了，我想知道……她說的，你信嗎？”

“我不知道，我不希望是真的，”霍芷如說，“我希望你心里的人是我，能嫁給你的人也是我。”

霍芷如說完，田杰皓一把摟過她，他重重地吻著她，近乎是蹂躪著她的嘴唇，霍芷如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可是還是任由他瘋狂地吻著。

他終于松開了她，問她：“如果胡珍珍真的懷了孕，你會怎么辦？”

霍芷如投到田杰皓的懷里，低聲說：“只要你愿意娶我，我就一定嫁你。”

田杰皓的一顆心已經沉到了谷底，在他心里，那樣自尊倔強的霍芷如，竟然會不在乎別的女人懷了自己男朋友的孩子，這除了說明她不夠愛他還能說明什么？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冷漠，胡珍珍的謊言，還有他的不解釋已經讓霍芷如認為他不愛她，就這樣，兩個以為對方不愛自己的人卻雙雙走向了婚姻……

田杰皓將車駛進院子，下車后為霍芷如打開車門，牽著她的手走進家門，靜歆在后花園畫畫，駱琳還沒放學，田家明呆在書房里，所以客廳里空空的，田杰皓握了握霍芷如的手，示意她不用緊張，然后喊了傭人出來，讓她們去叫田家明和田靜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