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了。時間已經是下午了。

商婉兒隔著布滿霧氣的車窗看著，迷迷茫茫的漫山遍野都是白的。隱隱的只能昏黃的車燈照出去的遠光。山路崎嶇，道如羊腸。

“姜老師，這樣的日子上山。合適么？”同行的學者以疑問的語氣問著商婉兒的導師，一個年過八旬，矍鑠卻又固執(zhí)的老頭，這次考察活動的領隊。

“做學問，哪有怕辛苦的。我年輕的時候，為了找?guī)妆緯谌毡竟碜拥难燮ぷ拥紫氯ネ禃　４蛘贪盐覀儽频酱笪髂希谀敲雌D苦的條件下我們的同仁，有幾個放棄讀書做學問的。今天的景色也不錯么，就當賞雪了，不好么。”老頭說著，撫摸了下手中的文件包。

車里同行的年輕人已經有睡著的，13座的金杯，坐了11個人。只有婉兒和同行的一個師姐，另一個博士后，三個女性。

“易之，車在山路上行走，雪很美。我很想你。”商婉兒用手機發(fā)出了一條信息之后，合上了手機，繼續(xù)看著車窗外的雪景。

“說點有趣的事情吧？”同行的一個頗為風趣的老教授提議。但似乎沒人響應。

“我建議大家還是說說話，為什么呢，在這樣的山路上開車，需要很小心。我們到達目的地富平縣太子溝，據估計，還有最少三個小時。現在已經下午五點了，天已經慢慢黑了，雪還沒有小一點的意思，這個事情不好辦吶。又不能叫你們露宿。我們要趕路，司機也很累了。還是聊聊天的好，大家都不會太困。”姜教授提議道。

“還好，只是路不好走。”司機說道。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河南人。研究組到了三門峽之后雇傭的。也是姜教授數次到此地考察的老向導。

“三門峽，是上官婉兒的故里，也是唐代歷史的一個重要發(fā)展區(qū)。為什么呢，他東有洛陽，西有長安。更好的是黃河的河道在這里。不論是唐代的農牧文化，還是研究上官婉兒這個人，都有必要，所以我們去的很值，也有一些發(fā)現不是？富平縣為什么還要去？因為那里這一次又出了一塊碑。根據在三門峽的發(fā)現和上官氏后來的族譜，我斷定我還是很有希望有所發(fā)現的，在富平。你們以為呢。”老頭說完笑笑，頗為儒雅。

“另外我很想帶你們去一個很不錯的地方，當地叫太子溝。說是，這個中宗李顯，在龍顯之前，曾經來過這里。當地有一個上官墳的村，說是上官婉兒墓就在那里。只是有一件事我們至今不明白。一個村莊的村名都姓崔。并且說，是崔護的后人。這個就很有意思。崔護的后人怎么會給上官婉兒守墓，可笑。”老頭說完，看了看車里的人。

“易之，還有三個小時才到。我啃了一塊面包。有點懷念你做的粥。或者我們用電飯煲涮羊肉吃。饞了。”婉兒發(fā)出了第二條短信。

“寶寶乖，回來給你做好吃的。香。”沈易之很快回了回來。商婉兒看到最后一個字，臉紅了一下。

“時候還早哩，這兒路況能好一點，俺停車，大伙休息下吧。俺不熄火，小心一會打不著。想上廁所的麻溜點。”司機說著將車停了下來。拿出一顆煙點上了。

商婉兒和同行的人下車，扶著幾位老人。向遠處眺去。

窗外的景色真的很美。遠遠的山村就像水墨畫一樣。尤其是在這樣的黃昏。雪剛停就能看見西下的夕陽。遠遠的山村，有幾股炊煙，還有冬日已經凋零的樹。旁邊的山壁上懸出來的是紅了葉子的柿子樹還有山棗。在雪的半遮半掩之下，顯得格外的美。

“別看雪，小心刺眼睛。”姜教授又在給年輕人說道。

婉兒只是靜靜的看著雪，“好美，像仙山一樣。”心中由衷的贊嘆道。

“是啊，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同行的一位經歷過毛時代的老學者吟唱道。

“先生，為什么不等天晴再來呢？”婉兒湊到姜教授跟前。姜教授依舊懷里抱著他的文件夾，瞇著眼睛看著雪景，似乎里面有什么稀世的珍寶一樣。

“我在等一個日子，也準備在這個日子到上官婉兒墓。”姜教授看了婉兒一眼，“我們先上車。”

婉兒把姜教授扶上車，坐在了姜教授旁邊。

“農歷十一月十五，是上官婉兒的誕辰。你不覺得，這個日子，很有意義么？”姜教授看著婉兒笑了笑，有些孩童的天真。

“我這里，是我最新整理的，關于上官婉兒的研究資料。當然還有一些你們不曉得的資料。”姜教授故作神秘的說。

“到了上官婉兒墓呢，我會驗證一下。要是沒錯。那我就能公布于世了。”姜教授看了看婉兒，眼神中有一種期待，似乎期待婉兒對他說點什么。

只是婉兒的心思此刻在小城，在沈易之那里。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沈易之在紙上用狼毫寫出了這樣兩行瘦金體，此刻的心思也在商婉兒身上。

“婉兒，不知道你那里冷不冷，山村的生活會不會習慣。飲食會不會習慣。住宿會不會習慣。要是能陪你一起去就好了。”沈易之心中默念著。

及至晚上九點多，商婉兒一行才到了這個只有不到百戶人家小村。這個叫太子溝的地方。山村的村民晚上很少有活動的。但聽到有車的聲音，還是出來圍觀。幸好一行人早已和村長講過了，于是安頓起來也方便不少。

“先生，不是額給你說。額們這個地方，自古就叫上官墳。為啥捏？這里埋得是大人物。唐朝武則天皇帝的宰相，上官昭容。額們這個村子的人，都是崔護的后人，崔護是誰？就是寫下人面桃花相映紅的那個人，額們村三歲的娃娃都會背。狗蛋，來給你大大背一個聽一下。”村長叼著旱煙袋說的興致勃勃，村長的女人下了面，用大碗端上來。村長的孫子狗蛋，藏在村長女人的身后看著這些陌生的人。

“娃沒出息。”村長憨厚的笑了笑。

“這個地方不好找，進村也自古只有一條道。宰相的風水不許人破了不是？明天額就帶你們去看看上官婉兒的墳。要不是三頭他爹的牛跑了，大家伙尋牛去，誰能知道這地方有一個墓碑。我們縣里都說了，這里就是上官婉兒的墓。要開發(fā)，要發(fā)展。你是城里的先生，你懂的多。”村長說著拉著姜教授的手，“靠你了！”

婉兒分明看見姜教授的眼中有一絲光芒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