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心在云上飛
- 萬山竹
- 2549字
- 2012-02-22 14:03:56
這兩年的時光家萱經(jīng)營得極盡奢華,她細數(shù)著四季的落痕,她策馬狂奔在茫茫草原,在馬頭琴聲中翩翩起舞,在孩子們仰望的目光中感受自我的存在和價值。這里沒有錯綜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這里沒有燈紅酒綠的霓虹閃爍,這里沒有聲色犬馬的歌舞升平,有的只是平和寧靜,這正是她最需要的。
這天,那日松大叔又從南方拉貨回來,直接將車開到了學(xué)校外。車上跳下一個男子,大叔便將車開走了。這個男子身材挺拔高大,一臉的憔悴和疲憊,卻目光如注。上課鈴響了,孩子們魚貫而入。這個瘦削的男子環(huán)視著四周,深深的吸了口氣,大步走進這個異常簡陋的學(xué)校。他一個教室一個教室的看過去,終于在東北角的那間看到了一個身穿白色無袖斜襟蒙古服的女孩,便挪不開腳步了。她長長的頭發(fā)隨意的盤在腦后,草原的太陽將她的皮膚改造成黑中透著紅。他透過玻璃定定的看著她,一直一直,似乎怕一眨眼,她又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
下課了,孩子們蹦蹦跳跳的從他身邊走過,一雙雙眼睛好奇的看著他。孩子們吃午飯去了,學(xué)校突然之間安靜下來。家萱坐下來整理教案,準備離開。忽然,她感覺門口正走進來一個人,她頭也不抬的說:“巴特爾,你先去吃吧,我待會就來。”良久,沒聽到巴特爾的回應(yīng),她轉(zhuǎn)頭望向門口,緊接著發(fā)出“啊”的一聲尖叫。
“沒想到是我,是驚訝還是失望?”
“云峰,你,你怎么在這?”家萱的嘴唇有些抖動。
云峰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搖頭,對她,也對自己。兩人就這樣久久相對凝視,云峰打破了沉默,“我從那日松大叔那知道了當天遇到你時的情形,家萱,我千里迢迢尋來,只想告訴你一句話——無論你遭遇了什么,不會改變我對你的愛,永遠別懷疑我說的話。如果你還是狠心拋開我,我會一直等著你回來。”說完,他轉(zhuǎn)身出去。家萱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她呆愣著想著他的話。突然,她沖出學(xué)校,焦急的東張西望。然后頹然在坐下來,心痛排山倒海的襲來,心底的陰霾翻滾起五味雜陳,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到草原兩年了,她第一次痛痛快快的哭出來。她哭了那么久,以致于神思都有些恍惚。
云峰心痛的從她身后擁住她,家萱定眼看到他,倔強的掙脫他,一字一頓的說,“云峰,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的身體被人侮辱了,我無法再面對你。你越這樣,我越感覺羞愧,你明白嗎!所以,你去找配得上你的女孩吧!我不想活在同情和異樣的目光里。你回去吧!”說完,她匆匆逃走了,留下了比她更痛苦的云峰孤獨的佇立在蒼茫天地間。
這一天,家萱都在恍惚和不安中勉強給孩子們上完課。剛走出學(xué)校,那日松大叔迎面走來,滿面笑容的說:“小齊老師,你大嬸準備好了晚飯,你和你朋友趕緊來吧。”
家萱強打起笑臉,“他走了,咱回吧。”
“不能啊!你的朋友這一路上都三天兩夜沒合眼了,他很關(guān)心你的樣子,怎么又走了呢?再說,他孤身一人,遇到狼怎么辦?你沒告訴他晚上有狼出沒嗎?”
家萱突然緊張得額頭冒汗,求助的望著那日松大叔。大叔馬上安慰她“別急,他徒步走不多遠的。咱邊往回走,邊留意,再不濟,咱發(fā)動大家伙找吧!”
兩人走得很快,突然他倆遠遠看到阿茹娜和巴音正圍坐在那,和一個人大聲說話。走近一看,那人不正是云峰嗎?家萱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身后跟著四個人回了家。
今天的晚飯?zhí)貏e豐盛,大叔還特意宰了一頭羊招待云峰。兩個孩子開心的用刀割羊肉蘸醬吃,時不時向云峰發(fā)問以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云峰叔叔,你老婆長得什么樣子,我和姐姐幫你找好嗎?”巴音眨著大眼睛說。
“云峰叔叔,一定是你做了什么讓她特別生氣的事她才離家出走的,對嗎?”
云峰只是含笑看著他倆,大嬸忙岔開話題,讓云峰多吃點。
吃完飯,家萱像平時一樣輔導(dǎo)孩子們寫作業(yè),云峰獨自走出蒙古包。頭頂上的星空格外繁密,花團錦簇似的圍著月亮。遠遠的傳來長調(diào)的悠揚,風(fēng)吹著牧草沙沙作響。他這樣睜著雙眼靜靜的想著心事,蒙古包里已經(jīng)安靜下來,家萱和孩子們都熟睡了。他躡手躡腳的進去取了藥服下,重又回到外面席地而睡。
家萱輾轉(zhuǎn)難眠,見他進來拿什么東西往嘴里倒,心中不免疑惑。待他走出去,她打開燈翻開他的包,找到一個“佐匹克隆”的白色藥瓶,她讀完藥物說明,驚呆了。她拿著藥瓶走到他面前,語氣強硬的問:“哎,怎么回事?”
云峰睜開眼睛看著她,突然坐起來說:“老婆,你關(guān)心我的口氣可不可以溫柔點。”家萱聽罷,轉(zhuǎn)身要離開。云峰迅速抓住她的手腕,“聽我說!你悄無聲息的消失了,我報了警,到處發(fā)布尋人啟事。我得不到你的任何消息,我盼望綁匪能打來電話勒索我??????一切都落空了!時間那么漫長!茫茫人海,我該向何處去尋找?我擔(dān)憂,我擔(dān)憂得心都會痛,擔(dān)憂得徹夜無眠。很快,我患上了抑郁癥,一直在接受治療。其實也沒什么,就是睡不著覺。前幾天,我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他告訴我他見過尋人啟事上的女孩,他就是那日松大叔。家萱,那不是你的錯!你不必躲著我,因為你避而不見不會給我一個可以期待的生活的未來,只能把我推向無底的深淵,見不到你,我看不到生活的希望。這么長的時間,我一直在琢磨你為什么會突然不見了,如同人間蒸發(fā)了一般。以我對你的了解,我推測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你遭遇了不測,另一種是你經(jīng)歷某種不堪,讓你躲著我。萱,我的愛不是同情,我白云峰一生只有一個女人,一個老婆,如果你不要我,我只有守候、等待。”
家萱看著消瘦而憔悴的他,心疼揪住了她的心。造物弄人啊!如果沒有那場劫難,她至死也不會辜負他的如許深情。這個癡傻的男人目前太缺乏睡眠了,她坐下來示意他將頭枕在自己的腿上,“你很久沒睡了,現(xiàn)在什么都別想了,睡吧!”云峰聽話的躺下來,眼淚在自己的眼眶里轉(zhuǎn)動,他迅速合上雙眼不讓它流出來。她的手輕柔的撫摸著他的額頭和頭發(fā),云峰聽到了心里花開的聲音,他的喉頭動了動。漸漸的,云峰真的睡著了,這是他兩年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睡著成眠。醒來時,太陽已經(jīng)越過了地平線,得眼睛都睜不開。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睡了這么久,而且還如昨夜一樣睡著家萱的腿上——這丫頭居然這么長時間一動未動,只是用雙手反撐在地上來緩解腰酸。見他跳起身來,她如釋重負的癱軟在地上。
云峰的眼睛淚光閃爍,他將她抱起來走進蒙古包。把她放在床上,輕輕幫她捏著雙腿。“老婆,我要向抑郁癥研究機構(gòu)提供佐證,至愛的人是治愈抑郁癥的良方。不過,別的病人一定沒我這么幸運,有一個這么傻得讓人流淚的老婆。”
家萱不說話,看著他因睡眠而有了血色的臉,心里有說不出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