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飛和李元杰在其他同學的幫助下把韓波往寢室托運，韓波在上樓梯時含糊不清地嚷道：“誰他媽這么欠干欺負我家兄弟？老子要給心澤報仇！報仇！現在扶我過去，我要報仇，媽的！”李元杰說：“還是照顧好你吧，就這樣怎么去報仇？”韓波聽到此話不穩的腳步立馬站住，要掙脫同學的攙扶，說：“現在我要去醫院，心澤現在怎么樣，到底嚴不嚴重？”李元杰回說：“我們馬上就去，你先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再去不晚。”韓波自言自語道：“不知心澤嚴重不嚴重。”韓波的聲音漸漸地微若游絲在昏暗樓梯道低吟，一天的應酬已使他疲憊不堪，酒精的烈性灼燒著自己火熱身軀宛如在熊熊大火中焚身自毀，一股一股火苗似毒蛇一樣跳動著爨向心窩，這種心熱躁動的感覺好像一把一把火紅烙鐵鉗在自己最柔嫩的心頭肉上，雙眼逐漸迷離，緩慢地進入了夢鄉。同學七手八腳地把他抬到寢室安置在床上，李元杰找到同班的其他同學如吳浩天、劉文峰、李程明、吳凱等二十多人，安排劉文峰和吳浩天在寢室看護韓波以防醉酒行動不便摔傷，李程明和吳凱隨自己和水龍飛去醫院，其他同學爭相也要去醫院，但被李元杰拒絕了，他說，今天有點晚了，醫院也不讓這么多人進，大家先回去休息吧。眾人從209寢室散去，只留下劉文峰和吳浩天在寢室看著鼾聲肆意起伏的韓波，寢室不大，只容下四張床鋪，每個床鋪上面睡人下面是辦公桌，旁邊各立著一個衣柜，上鋪與地面是用鐵梯相連，每天休息都要從這梯子爬上去。屋內扯織的晾衣繩形如盤絲洞一樣錯綜復雜，涼的縱橫交錯的衣服在昏暗的燈光下黑影綽綽，好像鬼魅在偷窺。劉文峰看看韓波床下的辦公桌，上面一臺筆記本電腦許久沒有擦抹只有鍵盤上幾個打游戲的鍵和沉睡在一邊的鼠標一塵不染，其余部分如破廟里的佛像一般灰塵滿布，歷經歲月滄桑而依然聳立那里。桌子上各種學習和生活用品雜亂擺放，就像城市周邊的垃圾場亂象縱生，時不時還有蟑螂在這里尋覓食物。劉文峰看到此刻寢室臟亂的景象思緒如春日柳絮在潔凈的藍天下翩躚，又像一縷縷的青煙繚繞在記憶深處的腦海，朦朧地回到大一的時光。那個時候剛剛結束高中緊繃的生活，帶著欣喜和無限憧憬來到大學。每個人心中都懷揣一個夢想，一個蘊藏了多年的夢想，也許是從小就一直渴望著，那種渴望的眼神明亮如浩繁天空中閃爍的星辰。他心想，“此刻我們還有幾個人在堅持當初的理想，在這漫長的四年中大家好像鉆入一個巨大的森林，這個森林太過龐大，龐大到我們無法認知它的真實面目，里面樹木蓊郁，山石凌亂，每個人都艱辛地跋涉在迷茫的路途中。誘惑、驚險、勞累、孤獨無處不在，這些好似躲在叢林中鬼狐一樣出沒在你身邊。你不知道哪一個節點自己就會徹底的迷失和淪陷，就是這樣充滿變數和不定，青春的命運沒有強大的根系深深地扎在泥土中，那是開在春天里的柳棉飛絮在宏大的蒼穹中漂泊，沒有方向地曼舞，沒有目的地旅行，只有宿命的輪回，安排一個又一個的年輕生命在青春的舞臺上表演著悲歌。”

李元杰、水龍飛、李程明和吳凱四人急匆匆下樓趕去醫院，在樓下的宿舍門口水龍飛看到昏黃的路燈下任雅鳳還呆呆地站在那里，時不時，漫不經心地用腳踢著地上的礦泉水瓶，晚風輕拂她烏黑的秀發，吹亂的發絲被她纖細玉指溫柔地理在耳畔，下身粉紅色聚酯短褲，上身乳白色純棉短袖，中等的身材，輕佻的身姿，在一身休閑裝的修飾下凸顯干凈利落而又不失透骨的嫵媚，這個是他最近剛俘獲的女孩。

她看到水龍飛走過來，半嗔地說：“你讓人家等這么長時間，心里到底還有沒有我！”

水龍飛一只手握著她潔白的手，另一只手輕輕地在她的鼻子上刮一下，忍不住笑著說：“怎么會呢？你是我的最愛。”

“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信我可以發誓！天打五雷轟！”

“傻瓜，誰讓你發誓了？”

“沒事的，自己忠心可鑒嘛！”

“哦，對了，雅鳳！今天可能不能陪你逛街出去了，我三哥被打住醫院了，我現在得和同學一起去看看，改天再陪你行嗎？”

“你的心里只有你兄弟！天天弟兄長弟兄短的，本來說好的今天去逛街的，為了兄弟說不去就不去，還說我是你的最愛，都是假的！騙人！”

“好了寶貝，你當然是我最在乎的，不信你扒開這顆心看看！只不過今天三哥都送醫院了，我再不去就太沒兄弟情義了，你難道喜歡一個無情無義毫無責任心的男人嗎？”

“好了！好了！給你開玩笑的，我是那種不通情達理的女孩嗎？你快去吧，他們在那邊都等急了，自己小心點！再見親愛的！”

“再見寶貝！我會想你的！”

水龍飛說完快步往前小跑到李元杰他們面前。

只聽李程明稍有怨言道：“龍飛，你也太磨嘰了，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那打情罵俏的，讓我們等這老半天！”

李元杰看了一眼水龍飛只說了一句，“現在趕快打車去吧！”

四人急步來到路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吳凱坐在前面和司機并排，其余三人擠在后座。車內黃燈泛著幽暗的燈光灑在，司機是一個體型微胖，肚子渾圓如一個皮球一樣包裹在襯衣里，黑色大褲衩中冒出毛烘烘的雙腿，光禿禿的頭頂在燈光的照射下油亮亮的，胡渣伴著暗影布滿老臉，一道道的皺紋像是歲月的浪花雕刻在暗礁上的印跡。司機洪亮的嗓門迸出幾個字，“去什么地方？”

吳凱：“去中心醫院。”

司機：“三十元一口價，現在不打表了。”

吳凱：“好吧！”

李元杰：“什么好吧，這也太貴了吧，打表頂多二十。”

司機：“二十這個點你打不著。就三十不坐算了！”

李程明：“算了，三十就三十，快點走吧！”

出租車啟動駛向街道，路燈靜立街道的兩旁，一個個像哨崗衛士威武挺拔地佇立著，認真嚴肅的神情注目著熙熙攘攘的車流和人群，樹木枝葉搖曳在路燈下疏影斑駁，。一晃而過的廣告牌霓虹閃爍，熱熱鬧鬧的裝扮城市的夜空，但更人觸動內心飄零的孤單。四個人坐在車內默不作聲，呆呆地看著車窗外，觀看著這個熟悉城市，第一次發現這個小城是那么美，它有種悠閑寧靜的神態洋溢在此時的夜空，就像是鄉村的小洋樓，淳樸又不失典雅地端坐在祥和的路口，在這個城市居住會有強烈家的感覺，溫馨襲滿全身，就像外面寒風呼嘯而你擁有的溫暖小窩。

他們仍沉侵各自的幻想中，出租車司機打破沉寂開口問：“你們這去醫院誰生病了嗎？”

水龍飛：“沒有，有個同學傷著了，我們去看看！”

司機：“你們都是大幾的學生？”

李元杰：“大四了，一個一個都快滾蛋了！哦，對了，師傅怎么稱呼？”

司機：“我姓徐，在車行常被稱著老徐。”

李元杰禮貌性地說：“徐師傅好！”

車在繼續前行著，在一個紅燈路口，司機本想趕在綠燈最后時刻沖過去，但被前面一輛車擋住，司機生氣地罵一聲傻*。等紅燈時，司機轉移了話題好奇地打聽他們大學生活，一翻交談之后，突然問：“聽說你們學校的女生有出來賣的，聽說價錢還挺貴，是不是真的？”

吳凱每一次聽到別人談論這個話題胸中就是一陣揪心，總感覺大學女生出來賣是對自己長期以來對她們塑造的神圣形象一種褻瀆，很久以來他都不承認這個事實，這其實和他毫無關系，只是內心的一種堅守，一種對美好的堅守。人生中有好多類似的情況，辛辛苦苦筑好的美夢總不希望它破滅，即使知道現實多么殘酷，也會抱有一絲幻想。這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他不愿看的瑕疵，也不想面對殘酷的現實。

最后他只是微微生氣地答道：“不會吧，大學生還干這個，其實有很多社會上的人冒充，以此收個好價錢！”

李程明是一個見到什么人都會主動迎合的人，為了顯示自己有足夠的成熟和老練，他總會順著別人的話題攀談。

此刻他笑著說：“是有，不過價錢沒有傳說中那么貴，和市面上的貴不了多少！”

李元杰和水龍飛內心清楚但都選擇了默不作聲。

由于街道的狹窄，再加上車輛擁堵，車緩慢駛過幾家店門虛掩的美容理發店，里面坐著幾個穿著暴露的女孩，她們三三兩兩坐在店內的沙發上擺弄著手機，泛黃打卷的長發傾瀉在臉龐，順著美間滑落在胸前如金秋的麥浪隨風起伏。司機老徐瞄一眼嘆道，“現在滿大街都是，只要有錢什么買不來，香車美女高官顯要都可以用錢搞定。”

感嘆搖首之后又加一句，“你們學校出來賣的到底什么價錢，改天攢點錢也去嘗嘗鮮。”說完就調侃式地笑了起來。

吳凱心中很不是滋味，有種說不出味道，不知是心酸還忿怒，就像一壇濁水打翻五味雜陳，兩只手叉在胸前呆呆地望著車窗外，匆匆的行人靜默的大樹在眼前飄過。

沉寂又一次回歸到沉寂，徐師傅和他們四個再一次陷入冷場的尷尬，不過此時吳凱正在思忖著別的事情，他想起馬上就快要到醫院了，自己坐在前面肯定不好意思讓后面坐的同學付車費的，非說只有二十多元，可他是很節儉的。在生活中大家都說他比較摳，常說他是鐵公雞中的戰斗機。也不是他真的小氣，只是因為他家實在有點困難，他看過父母在BJ的大街小巷收費品的情景，此生是無法忘懷的。那一次暑假他來到BJ，父母給他一些錢讓他在BJ的景點轉轉，說是在大城市見見市面，畢竟大學還是在小城市就讀的。父母對他出手毫不手軟，從不吝嗇什么，他們純樸的內心只想讓兒子過的體面些，只不過他們從來不讓兒子看到自己怎么掙的錢。有一天吳凱沒有聽從父母讓他去BJ的各個景點逛逛而是偷偷尾隨著父母，他看到烈日炎炎下母親大汗淋漓地蹬著三輪車，父親在后推著奮力地向前移動。三輪車年舊失修車輪的紋路都磨得禿禿的，鋁皮包裹的車架都快要散架，后幫翹的高高的似如麻雀的尾翼驕傲地撅起，這樣車子和父母身上襤褸衣物如此相稱，他們身上穿的都是吳凱穿過的由于款式落伍而扔掉的衣服。轉過大街父母拐到一個住宅小區，在小區門口看到保安，父親布滿老繭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從褲兜中掏出一包好煙，顫抖抖地捏出一支，滿臉堆笑地迎上前雙手遞過去，原來父親兜里總是裝著兩包煙，一包好煙打點各種事情，一包便宜的再便宜的煙自己享用。保安接過煙不耐煩的神情漸收，擺了擺手讓父母進去了。在進去小區后他們首先來到垃圾桶旁，彎下佝僂脊背扒尋著值錢廢品。小區中的男男女女走到他們身旁都會掩鼻繞道而行，父母檢查完垃圾桶就會扯開嗓門喊道：“收廢品，破爛了！”一聲接著一聲在小區中穿蕩回響，汗珠掛在父母臉上在太陽的烈光下晶瑩剔透，閃閃發光又如收獲季節金黃的麥穗。他們生意好會收到滿滿的一車，生意不好或者倒霉可能一無所獲，但他們每天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因為他們有個兒子在上大學還是個一本院校，他們也經常這樣和別人炫耀。那天之后，吳凱回到住處瞅著父母留給自己去旅游的錢淚流滿面，整整哭了一個下午。

其實他兜里有幾十元錢，但他打算下車時說謊不承認自己有車錢，不過他又有點說不出的難受，好像自己太過吝嗇，但想到幾十塊錢是父母多少汗水才能換來呀，所以吝嗇就吝嗇到底吧，反正大家都認為他是鐵公雞了，形象一時半會是挽回不了的，那就破罐子破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