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文靜都沒有和袁曉祺說話，更不用說那句“下班了，一起走吧。”

袁曉祺沒有去車庫取車，而是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街邊湍急的人流，轟鳴而過的汽車，衣服店里的廣播喊著“大減價”，幾個小販匆忙的躲避著城管的追捕，一切的繁雜，看起來都顯得不再是那么的自然，有一種被嘲笑的感覺。像潮水般撲向自己，簡直就要窒息。

整整一周了，除了和文靜說過一些，“進”“把誰誰誰叫來”“這個得去修改一下”之類的話，其他在公司看來是廢話，卻在袁曉祺心里是甜言蜜語，一句都沒有。

每當袁曉祺從樓上寬大的玻璃窗看到，方程開著不同的車，穿著不同的衣服，手中捧著一次比一次更大束的花，氣球，彩帶，各種禮物，出現在樓下固定的位置時，臉上洋溢著喜悅，骨子里彌漫出執著，都讓袁曉祺感到鉆心的疼，就像小女孩兒的洋娃娃是不能共同享有的，但這個洋娃娃屬于自己嘛，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多想找出洋娃娃的標簽，看看到底是誰生產的，也許上面會標著它屬于誰。

方城每一天都會準時出現在公司樓下，來接受文靜的白眼和擦身而過的沉默。每當方程以享受受虐的心態，給袁曉祺打來沒成功的電話，袁曉祺內心的酸楚，無奈，不知所措，就像減肥中的少女用保鮮膜包裹著身體，一層層的溢出發酸的汗水，皮膚在無聲的忍受著無法呼吸的苦痛。只能模棱兩可的擠出幾個無關痛癢的字，來掩蓋自己內心的膽怯。

袁曉祺在公司內部郵件里敲出幾行蒼白的字，選擇所有人，發送，“今天下班，開個研討會，把之前的幾個方案，最后定一下”。也許只有在忙碌的工作中才不會思緒紊亂，但是不要閑下來，要不腦子就會一團亂麻，怎么都理不出頭緒。

夕陽的余暉照進會議室，一聲清脆的開關聲，整個會議室閃了幾下，便發白的亮了起來。筆直的后背，熨燙的一點褶皺都沒有的西裝，映襯著袁曉祺英俊而輪廓分明的臉，只是眼神的飄忽，讓他只是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大家都發表了意見，唯獨文靜只是靜靜的坐在那，眼睛盯著鋪在桌上的文件，發著楞，一動不動。在袁曉祺眼里，這畫面就像凝固一般，一切的聲響，各式各樣的動作，都在眼眶以外。

“文助理，你說一下你的想法。”袁曉祺的話說的有些顫抖，像是在寒冷的冬季被一陣冷風吹過，打了一個寒顫。

文靜的頭機器般轉向了坐在最前面的袁曉祺，又冷又硬的摔出了一句。“我沒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拋向的文靜，詫異，迷惑，像一把把鋼刀穿插過去。

袁曉祺談了一口氣，隨即做了決定，把方案定了下來。

會議結束了，大家像抱頭鼠竄般逃離了戰場，只是文靜依然坐在那，一動不動。

片刻之后，腳步聲漸漸的消失，袁曉祺看著文靜，想要說些什么，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整理著手中的文件。剛要站起身，一束冰冷的目光投射過來，像日本武士鋒利的打刀，在臉上揮出一道深深的傷痕。

“你到底怎么想的？”文靜茫然的看著袁曉祺，字是一個一個的彈出，彈到袁曉祺那顆脆弱，膽怯的心。

袁曉祺不知道這句話里到底暗含著幾個意思，是關于寧夏，方程，文靜，還是自己。心里一團亂麻，不停的梳理著，卻怎么都找不到線頭到底在哪里。

“你在說什么？”袁曉祺把手中的文件放在桌子上，看著一臉冰冷的文靜。

“你看到每天方程來找我，你就沒有想法？”文靜的眼眶有些濕潤，淡淡的彩妝也沒能擋住黑眼圈在她那青春的臉上，肆意攀爬的痕跡。

“那是你們的事兒，我能有什么想法，這事兒不歸我管吧。”袁曉祺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心如絞痛。

外面的腳步聲漸漸的消失了，空曠的公司，只剩下兩個人，兩個坐的很遠的人。一片寂靜，就連手表上秒針的跳動的聲音都能聽得很清楚。發白的燈光照著兩個不說話的人，像是保溫燈，要將人融化。

文靜忽然站起身來，聲嘶力竭的吼著，仿佛在大一個分貝，耳膜就要被震破。“難道你不喜歡我？”

袁曉祺紊亂了，像是自己在一個迷宮之中，怎么都找不到對的路。忽然之間，一個聲音喊向自己，這邊是出口。當自己要邁開步伐準備沖過去時，卻發現自己的腳被一個鐵鏈牢牢的拴住了。

心跳的劇烈回應著袁曉祺應該說“喜歡”，可是，方誠怎么辦，從來就沒見過方城對一個女孩那么的用心，在電話中方程無數次的發誓，文靜就是他最后一個女人，會盡他所能的愛她，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自己能把兄弟最愛的人無情的搶走嘛，友情，愛情，在內心的天平秤上上下搖擺著，怎么都找不到平衡的位置。

袁曉祺說不出話來，只是坐在那。低著頭，手在顫抖著，心跳都要停止了，兩眼直直的看著熨燙出棱角的褲線。

“我知道了。”文靜眼中塞滿了失落，眼角劃過兩行淚水，匯集在下顎，低落在冰冷的地面。文靜挪著腳步，朝向門口走去。

望著文靜沒落的背影，黑色的文秘服充斥著整個眼球，皮鞋的后跟發出沉重的聲響。閉上雙眼，仿佛一把鈍刀插在了胸口，還在來回的抽插，折磨著不能自已的人。

當文靜剛要拉開會議室透明的玻璃門時，袁曉祺的嘴像是被鉗子撬開似的，牙縫里擠出了蚊子飛行產生出的大小聲響，“喜歡”。

文靜的手一下從門把手上華落了下來，轉過身，看著面無表情的袁曉祺。

袁曉祺看著已經哭花了臉的文靜，心里更加酸楚，走上前去，把文靜粘在淚水中的頭發撥到了耳后，一把抱在懷里。

啼笑皆非的文靜將鼻涕，眼淚一股腦的全都蹭在了袁曉祺的高檔西裝上。

抱著文靜，袁曉祺的心并沒有比剛剛輕松，反而更加沉重了。像潮汐反復的拍打在臉上，讓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定格，可是心里的表情卻在沒有規律的變換。

天平終于倒向了一方，不是輕微的偏移，而是重重的砸了下來。

袁曉祺的心七上八下，文靜恬靜的笑著，很自然的挽著袁曉祺的手臂走出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