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柳下的一塊草坪鋪上了油布和地毯，零零碎碎擺著食材、瓷碗瓷罐之類的東西，蓮華看著眼前的男子整理著那些物件，不覺笑得眉眼彎彎，他說的請她吃飯，原來就是郊外野餐啊。

阮西夏日的風舒爽而清涼。

吹在人身上十分舒服，淡淡草香里還有一種極清極淡卻纏綿存在的檀香，似是蓮花和寺廟里的香火混合而成的氣味，有些怪異，但，嗅著卻令人很舒心。

蓮華托著下巴笑瞇瞇地看著云崢，他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聞。

云崢在一塊壓平的青草上放了層石塊，架上湯鍋，添好水，隨即點燃了木柴，他動作并不生疏，似是經常做這種事，不由讓蓮華有些好奇，都說無寶齋主人富可敵國，云崢…應該是養尊處優的不是么？

可他……

蓮華搖頭，她是一點也沒從云崢身上看出來養尊處優的痕跡，這個孩子，太落寞了。

所以，令人心疼。

所以，令人想陪著他，不希望他不開心——

小師傅啊……

云崢不經意側眸瞥見一旁的女子難得呆呆地望著自己，不由抿唇一笑，溫和地開口：“蓮華，你在發什么呆？餓了？”

“唔，沒有，”聽見他的聲音，她才回過神來，搖搖頭，“我在想，以前，我沒有來晚晴樓的時候，娘親和我一起吃飯的時候，是不是就像現在這樣？”

云崢身形微微一震，明白她娘親很可能已過世了，神色一黯，“你——還有其他的親人嗎？”

她依舊笑，卻是笑得有些凄涼，“沒了。我聽娘說，我出生的時候，正趕上一位將軍在城里征兵，爹爹一向有報國衛家之志，那一年就跟著同城的幾個要好的一起從了軍，他臨走前跟娘說，多則三年，少則半載，一定會回來，全家人團聚。娘親雖舍不得，卻也不想因為自己牽絆住爹爹的前程，便忍痛答應了爹爹。爹爹走后，娘親便一邊撫養我一邊等爹爹回來，這一等就沒了盡頭。爹爹一直沒有音訊，我兩歲的時候，母親操勞過度又太想念父親，終是病倒了，沒有半年，便走了。后來的事情，就和你看到的一樣了。”

她寂涼的笑容，挑起了一抹冰涼的痛意，如冷酒火焰般竄入他的心臟，云崢只覺心口一撞，還沒意識到什么一句話已溢口而出：“不如以后，讓我來做你的親人吧。”

蓮華一怔，隨即盈盈地笑了：“你？”

云崢扯了下唇，露出一個不算是笑的笑容：“我的那些親人，有和沒有幾乎一個樣，有時候，我倒覺得，你比他們更像我的親人。蓮華，你愿意——做我的親人嗎？”

蓮華笑意不減，她輕巧地幾下挪到他身邊，輕輕抱了他一下，笑意盈盈的烏瞳劃過幾分璀璨：“小師傅，你真傻，我們已經是親人了啊，不是么？”

如同流星劃過空氣，沒入碧草，消失不見。

云崢靜靜地笑，相擁的一刻微微僵了一下，很快也便輕輕將那小女子攏入懷中。

斜風碧草，風靜云輕。

清碧蔥蔥的淺草坡，兩個同樣雅致的身影相擁而坐。

溪水嘩嘩。

清冷的風伴著一堆歡快的篝火。

湯鍋里溢出一絲絲清甜的香氣。

整個世界無聲地歌唱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