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氣轉涼，縱是晌午的日頭，亦是昏昏默默，朦朦朧朧的光線透過窗格，篩落一地模糊的光影。

蒼穹冥冥，染墨的云朵漂流而過。

修竹軒中。

林敬文倒是沒察覺面前小女子的不安，頭也不抬地臨完最后一字，他擱筆問，“今天么？”

蓮華愣了愣，她原本還怕院長不批準她，現在見林敬文甚是好說話的樣子，連忙道，“不是，蓮華想請兩日后的假。”

此話一落，云昭一直垂斂的眉睫微抬，瞳色清淺的眸底閃過一抹頗復雜的色澤。

林敬文也抬起頭，卻是率先訝然地朝云昭掠去一眼，樂呵呵地道，“這倒是巧得很，云昭一向不愛朝我這里跑，今兒好容易來一趟也是來請假的。這，你們——”他言下甚為好奇，眸光在兩人身上一轉，玩笑道，“你們該不會商量著元月十三去約會吧？嗯？”

林敬文性格正直爽朗，這句玩笑話自不能當真，饒知如此，蓮華的臉還是倏地一紅，飛快地看了云昭一眼，“呃……云夫子也來請假的？”流光一轉，蓮華視線低處才看見字帖旁鎮紙壓著的字條，上面孤崎的字跡顯然出自云昭筆下，寥寥數字“元月十三因事告假”，筆意倦然，和他的人一般，孤郁地像不存在于這個世上。

……

云昭一雙眼睛清淺地透明，此時看著她卻不知為何皺起眉來，半晌才將視線轉向林敬文，林敬文自知他在等自己答復，便笑著回道，“云昭你先回去吧，代課的事情我會安排好的。”

等云昭頷首離開，林敬文移去鎮紙，拿起宣紙晾了晾濕墨，重放回案幾上鋪平，問道，“蓮華，可是十三日有什么事么？”

“我……”蓮華心神還在那短短八個字上，聽院長問，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

見她遲疑，林敬文微微一笑，也不勉強，“好了，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批假我準了，你下去吧。”

“……多謝院長，蓮華告退了。”她無聲地嘆了口氣，走到軒門口處眉睫微微一抬，又低低言道，“院長可知過兩天，長平王府設宴一事？”

案幾旁，林敬文動作一頓，輕輕頷首，“嗯，知道。”

“蓮華承蒙院長知遇之恩，有些事情，我想有必要向您坦白。我——”她驀地回過身來，凝視著林敬文的眼，“蓮華此來蒼毅，只為尋一個人。此人下落，只有——只有一個達官貴人才知道，所以——”

所以，她必須要去一趟長平王府！

她要找雪逸之問清楚那個男人在哪兒——

她總要見他一面，才肯徹底死了心！

……

聽她一字一句地說完，林敬文愣了好久，一陣靜默之后，“有必要告訴我么？”

“蓮華雖是小女子，但也知道，對自己有恩的人理當尊重。”

“蓮華姑娘也知君子之禮？”

尹蓮華笑得嫣然，“蓮華不才。”

林敬文青色衣袖一揮，嵌在案幾中的暗格“嗒”地打開，他伸出手來，他淡淡而笑，“這個給你。”

蓮華轉眸望去，他掌心攤開，掌心托著薄薄的一本宴帖，淡淡的朱砂色，紅盡了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