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一冊 (下)是友是敵
- 初鋒戰荒穹
- 浪覆西東
- 5858字
- 2011-09-30 19:40:15
壘峰肅寒,孤墓面前簇立的兩條人影雖是素未平生,但各自心中卻生出熟悉氣息相連。或者這只是一種吊唁,墳中欣慰,頃刻昭然。
“你就是炎兒拼死也要護住的人?”笛螺人漫不經心問道。
“我叫荊碧,先生如何稱呼?”荊碧泰然答道。
“雪呈浪”先天答道。
“你與炙炎什么關系,悄無聲息來到這里,本事很是了得。”荊碧緩緩問道。
“娃兒,我是炙炎的師尊。”雪呈浪說道,“當初救你命時他有向我提過你。”
“原來是前輩,幸會!”荊碧施禮道。
“嗯,不必虛禮。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是看不懂,整天打打殺殺,又怨怨艾艾。”雪呈浪說道。
“讓前輩見笑了”,荊碧收拾起傷懷情緒。
“荒地的女人確實與外界不同。也難怪炙炎傾心于你。”雪呈浪感嘆一句。
“前輩說笑了,前輩此番前來,是為何事?”荊碧明白,無事不登三寶殿。
“蕙質蘭心,稍稍敏感。”雪呈浪禮贊一句,隨即說道,“我想了解龐潭的生世,想知曉是何人傳授他無情訣?”
“龐潭?無情訣?我并未聽聞過這部武功。”荊碧緩緩說道,“龐潭出生鯤縣龐門,每一代龐門傳人都必須在承繼家訣內功的基礎上自創一套武功才能繼承家族衣缽。龐潭所創乃是藍墨潭三劍四十八式。從未聞說他還會無情訣。”
“他之雙親何名?”雪呈浪悠悠問道。
“父親喚龐剛,母親喚雁映。”荊碧答道。
“足夠了,余下的我自己去查。”雪呈浪說罷欲走。
“前輩相詢龐潭生世,可否告知他現今狀況。”荊碧早已從相談中聽出龐潭有尚在人世的可能。
“放心,他很好,但消息你不可傳出。”說罷,雪呈浪不待荊碧再問便光閃消逝。
荊碧本想詢問眉月是否也尚在人世,但無奈人已走遠,只好懷抱憂牽,緩步下山。
金府荊國使館內,今日雙雄對峙,月希靈、槐楊相見于客堂。另一邊商貴界眾人圍坐于玲瓏心家中,凝目注視著使館內所發生的一切。
“借助望瞳的幫助,咋們可以盡覽使館內發生的一切;憑借音耳的功用,咋們還可以盡聽雙方的談話。”玲瓏心高興說道。
“槐楊、月希靈不會發現吧!”趙參執疑慮到。
“放心吧,這是天下第一神匠奮達奇嘔心瀝血的杰作,訊息全部依憑對使館內的波動感應翻譯而出,絕對讓人絲毫也察覺不了。”玲瓏心贊嘆道。
“哈哈,這才叫千里窺探順風測聽啊。”王參贊嘆道。“好了,他們快要開始了。”
“大家一起密切注意,一個字一個細節也不要放過。”玲瓏心囑咐道。
“槐楊先生,開局之前,我想向你討一個說法,為什么興兵犯我金烏國境。”月希靈凜凜義憤。
“咦!這是與敵論殺的內容,自然要在這殺伐棋盤上才能分說。”槐楊不緊不慢,“來,咋們開始,想必以理事長五連冠的棋藝對上在下新學之人必是勝券在握。”
“你客氣了。”月希靈怒氣不稍減,“那就開始吧。”
兩人慢慢坐上棋局,阿真照昨日約定依照槐楊平時分量沏上一壺茶,燃上一爐香。
“原來你還是位雅致之人。”月希靈嗅到茶香與香煙,自然說道。
“呵哈,槐某所好無多,琴、書、茶、香而已。”槐楊笑說道。
“你既是這樣一個愛好儒雅的人內心該是寧謐才是,為何一手策劃征伐天下呢?”月希靈怒憤不已。
“想知那便落子開局吧,我必一一解答。”槐楊爽朗一笑。
“哼,那便開始吧。清醒死亡好過愚昧活著。”月希靈子落一格,戰局拉開。
“不愧是五冠國手,第一子落便顯利芒。”
玲瓏心府上。
“怎樣一回事,漸漸看不清了,聲音也越來越微弱,不會在這么關鍵的時候出現故障吧!”王參執訝異道。
“這,不可能,望瞳音耳從未出現過差錯,今天怎會?”玲瓏心驚道。
“是不是槐楊知道咋們在窺聽,所以故意破壞。”廖參執說道。
“不大可能,這幾日我派人日夜密切注意,槐楊一如往常,只是看書,萬無可能出現如此情況!”玲瓏心否定道。
“那今日與往日可有絲毫不同?”趙參執問道。
“沒有啊!一如往常啊。”玲瓏心甚是不解,“難道真是望瞳音耳出了狀況。”
“算了,既已如此,咋們也斷無可能現在跑去打攪,現場觀戰。”王參執無奈說道。
“唉!這次是我思慮不周了。”玲瓏心愧疚道。
“無妨,結果終究會出來,只是不知二人誰會勝出。”趙參執說道。
“那諸位覺得誰會勝出呢?”玲瓏心轉思問道。
“自然是月理事長了,國棋五連冠,絕非浪得虛名。槐楊托大,以新學之棋茫然應對,只是嘩眾取寵罷了。如此槐楊必然死,自己定的規矩當然要執行。”王參執說道。
“我看也是。”廖參執也說,“賊人太囂張了。”
“我看未必,槐楊非是無智之人,既然以棋爭殺是他提出來的,他必是有相當把握。論棋憑心,現在平民界前線失利,月希靈心境必受影響。”玲瓏心分析道。
“那執首是希望槐楊勝咯。”趙參執有點不滿。
“當然不是。”玲瓏心一口否決,“大家想想,看似必勝之局,槐楊為何還要提議下棋?難道他真是嫌命長,找死?即便是他求死,那這背后一定還有別的陰謀。咋們不可不防啊?”
“執首這樣分析倒是有理,但如果月希靈敗了,死了,平民界群龍無首,政軍界勢必就有借口干涉了,到時候三界平衡就不保了。”王參執心驚道。
“王參說得有理,嗯,我有主意了。”玲瓏心說罷欲急忙趕往大使館。
“執首,你看,現在又慢慢清晰,慢慢能看見了。
“你還有三步的機會!”槐楊優雅說道。
“想不到你的棋藝高超如斯,我竟無法取勝。”月希靈額頰滲汗。
“承讓了,一盤輸贏,服氣嗎?理事長!”槐楊端茶輕飲一口。
“我還沒輸,雖是無法勝你,但你也未必能勝。舍子開疆扭乾坤!”月希靈再落一子,意欲起死回生。
“無謂掙扎。循徑直搗黃龍穴。一子舍,子子舍,這個道理,理事長看不到嗎?”
“沉舟破釜搏一擊”月希靈二子再下,意欲勉強圍殲。
“哪里有那樣的機會,以逸待勞捉甕鱉!”槐楊再落一子,盤上局勢更顯一面倒局勢。
“敗了,月希靈敗了!想不到,竟敗得如此輕易。”趙參執等不敢相信,“盞茶之間,局勢竟至如斯。”
“我要速去救月希靈!”玲瓏心飛奔而出,難顧執首威儀,策馬揚鞭而去。
“只剩一子咯,理事長小姐。”槐楊說道。
“我知道!”月希靈緩緩站起,說道,“能在這最后一子落下前回答我提出的問題嗎?為何犯境、為何征戰、為何要行侵略行徑。”月希靈知敗局已定,將不久于世,但不想帶著疑惑而死。
“我之棋盤,招招皆是答案,理事長悟不出嗎?”槐楊認真說道。
“相同一物,人不同,所悟便不同。我要你淺顯明白的告知我,你之征伐是圖什么?”月希靈還在頑固堅持。
“追名。逐利。求生。圖存。播撒信仰。放逐野心。選一個能說服你自己的答案吧!”槐楊見月希靈如此,不忍說道。
“那什么是你的答案呢!?”月希靈了然,槐楊是不會將真正理由告知她的。
“放心,我會愛護棋盤上的黑子,一如我的白子一般。”槐楊感懷一語,背身而立。
“多謝。”月希靈拱手一謝,“此局就這般放著吧,我雖輸敗,但最后一子,我不愿落。只恨我還需分神六分應付另外兩盤棋局,否則…哈哈!”月希靈慘然一笑,取出掛在腰間的短刃,自戕在即。
“從林光泄,地靈人杰!”最后詩韻飄響在這煙香茶香的廳堂內底,久久回蕩。
不多久,玲瓏心趕到,卻只見槐楊一人獨坐,雙手撫琴,泰若自然。
“月希靈呢?”玲瓏心蓬發不振,撕心質問道。
“槐楊一生,讀書悅心,品茶靜心,焚香理心,撫琴慰心。”槐楊并不理會玲瓏心,“這一曲送我也送給執首,慰心!”
“我問你月希靈呢?你可知曉她已有三月生孕,一論輸贏?你是一棋傷了兩條性命。”玲瓏心知月希靈已亡,痛心不已,心底責怪自己不能周全此事,慕權醉權,害了腹中胎兒。
“徹心徹命,心安命難平。徹義徹情,義貫情難銘”槐楊顧自撫琴,終究沒有理會玲瓏心。挽曲再再,哀歌不歇,一旁玲瓏心坐地痛聲哀嚎,勾起亡子傷痛,原來那般心碎不是經久淡滅,而是愈久哀傷。兒啊兒,原諒母親不能周全你;侄啊侄,原諒姨不能周全你。
當玲瓏心自沉傷中蘇醒,阿真靠過來。
“原來執首姐姐還有這般人情的摸樣。”說著阿真將一件寬衣蓋在玲瓏心身上。又說,“姐姐放心吧,月希靈理事長安然無恙。她回驛館了。”
“啊!你們?”玲瓏心發覺被耍,甚為惱怒,“你跟你家先生合伙來騙我?”玲瓏心嗔怪道。
“哪有啊!我是送理事長回去了,隨便添買香和茶葉。”阿真叫屈道。
“嗯,阿真,你天天出去買茶買香,為何不一次多買一些?”玲瓏心不解的問。
“不行啊,這是一門學問,你不是槐門弟子,阿真不能告訴你。不過看在玲瓏姐姐今天這么漂亮的份上,阿真就跟你透露一點點啦。”阿真認真的說,“先生說,每日茶皆不一樣,雖然茶本身一如既往,但每日吸收的氣息不一。何況只有日日去挑去選我的茶藝和選東西的本領才能提高啊。一次買許多那種懶人的做法,先生知道會罵啦。”
“噢,原來如此啊!阿真,將來你一定和你家先生一樣厲害。”玲瓏心夸贊道。
“那是!哈哈!”阿真飄飄然。
“你家先生呢?”玲瓏心問道。
“在書房看書呢!別去打擾噢,這是他每天的娛樂方式。我來去泡茶。”說罷阿真蹦蹦跳跳而去。
“想不到竟是虛驚一場。”玲瓏心環顧周身,衣冠不整,想來嚎哭那一幕必是被眾參執看見了,心正惱煩,旋即釋懷,稍微整理一下,便決定先去看看月希靈探探口風。至于參執等人,以后再算帳。
“先生,茶來咯!”阿真歡喜喚道。
“嗯,執首離開了?”槐楊掩書,捧茶一飲,緩聲問道。
“對啊!先生果然厲害,略施小計就讓執首原形畢露了。”阿真贊嘆道。
“咦,我哪里有施計,撫琴慰心而已,你個小滑頭又在亂說。”槐楊輕笑說道。
“先生不承認也罷,反正就是有。原來哭狂的玲瓏姐姐才是他原本的模樣,真漂亮。”阿真美美說道。
“小娃兒,你腦筋又在鬼想什么?”槐楊一撫阿真腦瓜說道,“嗯,見著人之本心,你覺得美麗,不錯,你確實進步許多。”
“哈哈,那從明天起,我是不是就能跟你上大學啦?”阿真興奮的說,“迷陸…”
“稍等,今天的茶稍濃,香燃太快,不過關,還要繼續練!”槐楊說罷,不待阿真反駁便提書步出。
“策師先生啊!”阿真萬般失望,“到底你要什么時候才教阿真真本領啊。唉!學習不夠好,就上不了大場。”
來到驛館的玲瓏心聽聞月希靈已經睡下,只好打道回府。眾參執依舊在耐心等待。看到玲瓏心回來,都沒有作聲。
“你們還不回嗎?”玲瓏心冷言說道。
“執首,我們都在等你。那個月希靈安然無恙,槐楊說因她已有身孕,暫留其命,待產下孩子后再自行遵約。”王參執說道。
“嗯,原來如此,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今天我有些累了。”玲瓏心盡量平和說道,實際她早就不耐了。
“那我們先回去了。”眾人說罷將走,“執首,事情過去許久了,請你寬心。”
玲瓏心像是沒有聽見,兀自陷入懷念。
金府政軍界辦事處。
“結果如何?”滄源涼問道。
“槐楊的茶童阿真送月希靈回了驛館,兩個人都沒死,難道是和局?”滄狼說道。
“那月希靈也太沒用了。”滄豐說道。
“要他死,還不簡單?”滄狼又是手按團刀。
“你們就不能長進點么?”滄源涼沒好氣的說,心中仍在盤算,想來槐楊、月希靈兩人必是達成某種默契,某種協議。這種事他經歷地太多了,雖不似商貴界那幫人有望瞳音耳探測,但有顆智慧的腦袋才是最重要的。來時獒皇吩咐一定要穩住幾方勢力,等待指示。滄源涼雖不像槐楊那樣窩在使館,但也沒有太明顯的走動。都在憋著耐心。
“主公,咋們還要像現在這樣悶多久?我快被憋壞了。”滄狼團刀上手,磨刀霍霍。
“吵死人了,找死自己找去,滾遠點!”滄源涼正在思考正事,旁邊幾只蒼蠅就給他添亂,心里怒火難耐。
滄狼立馬閉嘴不說話,退了出去。悶火被滄源涼點燃,滄狼心思,潛入使館砍了槐楊那廝,即便事后主公怪罪,即便死,那也是夜入使館強宰賊首的金烏大英雄。想罷滄狼不再猶豫,火速趕往使館,欲殺槐楊。
滄源涼思路漸清,回神不見滄狼,忙問左右。
“主公叫他去找死,估計他真是去找死去了?”滄豐笑道。
“愚蠢,你兩速速追他回來,壞我大事,我要他命。”滄源涼怒極。
“是!”說罷滄豐、滄棟兩人急忙出發。
“幾個蠢材!唉!”滄源涼說罷,思考下一步的具體行動。
錦陽城這邊,眉月坐在閨房內,面容復雜。腦中浮現出那日與武穆遺同去探望荊軍戰友的情景。居然是。
“這里好似不像千人冢萬人坑。”眉月疑惑問道。
“誰講我要帶你去看千人冢萬人坑了?”武穆爽朗一聲下馬。
“來,看看這里如何?”武穆遺喚道。
“像是農舍,你帶我來這里干嘛?我要去吊唁死難荊軍。”
“啊!是眉月將軍!大家快出來啊,是眉月將軍!”這時一位高個男子跑過來。
眉月迎目過去,驚異不已,“你是三虎,你是狼七,你是六狗,你們,你們都還活著?你們都還活著?”眉月難掩震驚,難掩歡喜,淚流不止。
“眉月將軍,是我們啊!呵呵,是我們啊!你也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三虎說道。
“我們都以為你跟龐將軍都…”六狗、狼七說著也哽咽起來。
“哈哈!太好勒,你們都還在,那其他人呢,在嗎?”眉月歡呼道。
“都在,大家都在,我去把大伙兒全叫出來。”說罷,三虎飛奔而去。
至親相聚的畫面,武穆遺知曉自己不宜在場,便遠遠待在泯河邊,等待眉月見罷家親歸來。
“這是怎樣一回事?你們怎么都在這里,我以為大家都戰死了。”眉月問道。
“那日一戰,昏天黑地。我們看到眉月將軍戰死,又聽聞龐將軍也戰死了,我們也不愿意忍辱偷生,全都奮死殺敵,但敵人太多了,殺不完,斬不盡,我們全都是受傷力盡倒地昏厥的人。眉月將軍,三虎保證沒有給荊國父老丟臉。”說罷三虎跪倒在地,其余人也是齊齊跪下。
“大家起身啊,眉月沒有責怪大家,相反見大家都活著,眉月很開心。大家要好好生活下去。”眉月淚流不止。
“將軍,我們醒來后發現大家被安置在此,起初以為是敵人的詭計,武穆遺幾番過來解釋,眾人才慢慢安心住了下來。這里的人都有傷病,嚴重者折臂斷腿的。”狼七報道。
“我明白,大家就安心在這里修養,前線的事已經與大家無關了,你們已為荊國盡忠,為家鄉盡力。”眉月感慨的說。
“將軍,話不是這樣說!每一個荊地戰士,生命不熄,戰魂不止,任何時候,任何情況我們都會聽將軍號令。如果我等因傷殘連累了將軍,將軍可以不必管我們,快快回到大帥身邊,大帥需要你,蘇帥需要你,荊國需要你!”三虎、六狗、狼七等失聲呼喚道。
“大家心意,眉月明白!為國盡忠,為家盡力,非只征戰一途,眉月希望大家謹記策師教誨,做力所能及之事,雖然咋們現在全是俘虜,但只要咋們還活著一天就應該散播希望的種子,只有咋們自己看重自己,才能贏得別人的認同。”眉月含淚說到。
“是,我們聽將軍的。”三虎的大聲應道。
“嗯,你們好好生活,過幾天我就回來陪你們一起奮斗。”說罷,眉月緩緩步出村落,沒有去找武穆遺就獨自一人一路奔跑,一邊跑一邊哭。
武穆遺左等右等人不來,一問才知已經回去了,忙騎馬追趕,回到府內,眉月卻是拒不待見。房門死守。武穆遺覺得要給她接受現狀的時間。就自己回去了。
眉月回過神來。我該怎樣,原打算吊唁過眾將士便在墓地與武穆遺動手,要么殺了武穆遺,要么死在墓地,現在情況卻是這樣,到底該怎樣辦呢?就在眉月心神恍惚不定時刻,武穆遺再次來到。
“一旗插落敵營中,兵敗絮如風,歷史由來將武鴻,熱血撒,穆武魂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