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
無論年齡再怎么增長,無論是單身或是他人依靠,在父母的眼里,你始終只是一個孩子。
所以即便你怎么無助,怎么失落,你終將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
醫院,總給冠予冰冷、白色恐怖的稱號。在這一處冰冷與疾病圍筑的城墻,笑容是一件多么奢侈的易碎品。畢竟,在病魔面前,人類都是陶瓷般的洋娃娃。
其實,醫院,也是一處見證世間人情冷暖的地。平日體健,任何許諾都是蜜糖般甜蜜幸福;稍若不適,陪伴則是最美的誓言最好的守候!
關于自己的情況,即便年滿一十八歲,有了自己的行為判斷能力,許向上還是多少不了解的。同醫生咨詢的有爸爸,吃喝拉撒的有媽媽專職代理,那么許向上唯一能做的可以做的就是躺在被編了號碼的床位上,打點滴,結束打點滴,然后休養生息,像一只生了病的貓一般。
“媽,我什么時候可以去學校?”
“媽,下次把我的書本帶過來!”
“媽,爸爸呢?”
“媽,醫生叔叔有說什么嗎?”
背靠在床頭,接過許媽媽削好皮的蘋果,許向上嘴巴仍是沒法悠閑地吧唧吧唧地問著一籮筐的問題。許媽媽很忙,忙著削蘋果忙著盛粥還得忙著回答無所事事的女兒一堆「為什么」!
畢竟姜還是老的辣,許媽媽應了一句——“等你爸來了,你再問他吧!”
問題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留給許爸爸,不費吹灰之力。
約莫十來分鐘,解答問題的許爸爸終于出場了。
還是那件灰色格子的T恤,如果沒記錯,那衣服穿滿了三天,在粘糊的夏天。
“醫生說什么嗎?”許媽媽給爸爸挪了張凳子。
許向上瞅著爸爸那濃密的眉毛,稍有褶皺的臉龐,閉合著的上下頜慢慢地開口——“醫生是說,先把炎癥給控制下來,情況還好,再滴幾天點滴就可以了。畢竟也快高考了……我剛開始是擔心要做手術來著,所幸現在不用了。”
“爸爸的意思是,再過幾天我就可以回學校了,也可以參加高考了?”女生興奮地問道
許爸爸點了點頭,拾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
“那你等會回去吧!今天我留在這,你那身衣服都三天沒換洗了!”許媽媽嗔怪著
灰色格子T恤的主人點頭應允,繼而又對著女生囑咐了幾句,才離開。
許爸爸前腳剛走,不到五分鐘又十秒,護士領著一夫婦進來了。男的看上去面色不好,慘白慘白的,還有撲鼻的酒味兒。女的穿得很精致,蹬雙十公分的高跟鞋。
男的往靠窗的床一躺,不消一分,便對著垃圾桶干嘔,酸臭味夾雜著濃濃的酒精,很是難聞。
女生看了眼慘白男,又看了看手里的蘋果,便遞還給許媽媽。
許媽媽不以為然地接過蘋果,對著高跟鞋女人聊道:“他是怎么了?”
高跟鞋女人并沒有立刻回答,待護士交代完了一切,女人才回頭對許媽媽說道——“喝酒呀!說了也不聽……喝得那個胃都醉了!醉了就吐了……唉!”
許向上不喜歡慘白男,可是無奈這病房是四人間的,隔壁的是一個阿太,好像也是胃腸道怎么了。
高跟鞋女人又對著停罷干嘔的慘白男說道——“你下次再喝成這樣!我也不管你了,我自己也是要上班工作的,你在這躺著,我出去給你買點日用品……”
高跟鞋走了,蹬著十公分的鞋走了,廊道上隱約可以聽得見那“咚咚……”的聲響。
許向上有些擔憂,如果慘白男一直吐下去,那么她會不會被這個味道給窒息了呢?
“媽,我想出去走走!”女生提議道
許媽媽拿著熱水瓶準備出去打水,對于女生的提議,她很快就否決了——“你忘了呀,你那些同學說中午要來看你的呀!你現在出去走走,等下她們來了不就找不著了…再說了,大中午的!待會走出個中暑,不是更麻煩…”
“我有這么弱不經風嗎?”許向上小聲地嘀咕著
當時針指向一點一刻,空氣中殘留一絲酸酵,女生聽到廊道上窸窸窣窣地步伐聲,著急地坐直身板,第一個進門的是蘇麗玲,緊隨身后的是舒莉,美龍,春春,蘭蘭,蘿卜…愛卿…最后的最后是王一元,黃胖子和黃小個三朵綠葉。宿舍的同班級幾個打好的同學,都來了。
“你們怎么都來了?”
“怎么……是想我了嗎?”麗玲厚臉皮地撒嬌
女生沖著大伙做了個鬼臉,嫌棄道:“真自戀!”
黃小個起帶頭作用地說:“剛好大家要來,就一起了。傍晚時間太短,趁著午休就剛好了。”
“瞧你們,都累了吧!來……喝水喝水……”許媽媽熱情地那些礦泉水分發
那廂禮貌致謝,這邊關切地了解。
“向上,現在是好了嗎?”
“什么時候回學校呢?會一起高考吧?”
“你可別偷懶了……有空的時候要多看著書……”
“對了!最近這幾天都在自習,要么都是做練習,所以你別擔心跟不上!”
“你那床鋪給你收拾著,好好休息等你回來呀!”
……
“我有把筆記帶過來,你有空可以翻翻看!”
“但是可別太累了!”
……
她們和他們,都很親切,關心著,看似平淡的問句或對白,卻是那么令人感動。就像大家都在奮斗,連同你的那一份也一起奮斗著。
女生一直帶著淺淺的微笑,可愛的小虎牙,細心地點頭應允。原以為是一個理性家伙,在剛開口還來不及說的第一個字時,喉嚨卻突然實在感性著。
“謝謝你們呀!再過幾天,向上就可以回學校了,到時候還得麻煩你們多多幫襯呀!”許媽媽客氣地說,“你們下午還有課吧?這時間也不早了,待會晚了會遲到了……”
“阿姨說的是!”黃小個看了看手表,起身道,“那向上同學好好休息,我們大家先走了!”
女生重重地點著頭,不舍地目送大伙。
“路上要小心呀!那個水多帶幾瓶去,要不路上渴了~現在學習那么重!”許媽媽不由分說地往大伙手里硬塞著礦泉水或飲料,“要慢慢呀~”
和善的再見,約好的再見。
女生看著那慢慢消散在廊道盡頭的背影,才不舍地往里走。
空氣似乎較之前來得緩和,是錯覺么,有澀澀的青芒味兒。
隔壁的阿太笑著和許媽媽嘮嗑,女生翻閱著舒莉拿來的筆記,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
直到許媽媽叫喚吃粥來著,女生才揉著惺忪的眼,再次看看周圍——噫?慘白男不在床位,是去做檢查嗎?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照看阿太的是她的女兒,同許媽媽差不多的歲數。
女生舀著稀淥淥的粥,有一口沒一搭的往胃腸道傳送。阿太也是喝著稀粥,然后專注聽著許媽媽和自家女兒的談天。如果女生沒聽錯,她們討論的應該是——慘白男。
“他老婆和他離婚了,做生意又失敗了……整天除了喝酒就是喝酒!”
“那個胃,都喝出血來了……聽那個打掃的說,隔三差五就往醫院跑……”
“那今天來的那個女的不是他老婆嗎?”許媽媽八卦地求證
阿太的女兒壓低著聲音,煞有介意地說——“才不是!那人是他姐!要我說,這男人不怕失敗,就怕失志!這天天喝酒,酒肉穿腸過,要是攤上我呀,早就不理了!”
“真的是在拖累自家人呀!”阿太的女兒搖頭感慨著,抬頭發現阿太正盯著自己看,忙說:“媽!我又不是說你!你看我干嘛呀!”
唉!老媽怎么話那么多呀!——許向上打心里抱怨嘀咕著
原來慘白男是有這樣一個故事!
其實,不論男人女人,同樣的人,不怕失敗,就怕失志——敗了,再來過;可連追求都沒有了,那么就真的敗了!
許向上的闌尾終于陪同參加高考了,可是在后來,經常不定性的發作,女生決定拋棄闌尾。自然,那都是后話,都是三四年后的事兒了。
后來,聽許媽媽說,在給許向上辦理出院,她友好往病房同阿太告別,阿太女兒告訴她——昨天夜里,慘白男什么上消化道大出血了……
人,不怕失敗,就怕失志!
愿「慘白男」重拾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