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姜離拉著我拼命的跑，而他的手掌，比他剛才在人前對我說過的話還要冰涼。

“快點！我知道這里有條小路通向外面……”

“可惜，你們見不到了?！标幧目谖球嚨卦诒澈箜懫?。

我與姜離皆瞠目的轉過身。

看樣子，我們是在劫難逃了。

斑鳩的腹部還流著血，一群混混跟著他朝我們緩緩靠近。捂著傷口，他笑得猙獰：“哼。當年阿布也是捅的這個位置！宋嘉雯倒是計劃得很好，但她卻沒有料到自己的下場－－比夏司布還要慘……”

“你把她怎么樣了？”姜離和我異口同聲的問。

“現在還是先關心你們自己吧！我看，你們也不會比她好到哪里去?！闭f完，斑鳩沖身后的混混們一點頭，即刻便有人過來拉我。

姜離拼死抱住我，不讓任何人把我帶走。

可這樣的境況又能維持多久。

正在艱難之際，數十輛黑色加長轎車飛快的開進廠區，直奔我們而來！所有人為之一振，就連斑鳩也感到不可思議。

車門一打開，我的心便跟著目光不斷的顫動。

是唐瑾哲！

雪地里，唐瑾哲的人將斑鳩他們圍成了困獸。天氣那么冷，純白的雪上印著斑駁的血跡，刺眼的妖紅中，我幻想著那年阿布為我報仇的場景，一定是異常壯觀和凄美的。

姜離擁住我。

唐瑾哲看了我們一眼，隨即將目光撇過去，望著斑鳩。

寒風中，他的聲音如魔鬼，聽似輕輕低喃卻又顯得那般陰寒狠戾：“三億，是你上次說買斷恩怨的數目?？磥砦疫€真不能相信你。為什么非要逼我……”

繼而，一陣慘烈的呼叫。

“??！”

……

我躲在姜離懷中，臉埋得嚴嚴實實的。不敢去看，不忍去聽。可憐的得就像那年唐瑾哲被圍困在墻角里一樣，連只柔弱的貓都比不上。

“阿殤，別怕。有我在，別怕……”

“姜離，你會離開我嗎？”

“……”他卻沒有回答。

很久之后，我握著拳頭，終于鼓足勇氣抬起頭來。然后望向唐瑾哲：“等一下！讓我來！”

我徐徐邁向斑鳩，他已遍體鱗傷，血流不止，狼狽而可憐的躺在地上，周圍的雪地都被染成了紅色，看得人觸目驚心！

我顫抖著伸出手，咆哮著唐瑾哲說：“給我槍！”

“不行。這里不能死人?！彼€挺了解我的心思。

“那就給我一把刀，我要親自斷他的指！”

“沒機會了，我剛剛已經將他的四肢全部都斷掉了?！?

我狠狠揪住唐瑾哲的肩，歇斯底里的哭喊：“我要為阿布報仇！唐瑾哲，我要殺了他，你明不明白！”

他不語，憐惜的凝望著我，一臉心疼。

“好了，不哭，”緊緊擁我入懷，唐瑾哲悲痛的說：“阿殤，我保證以后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相信我。”

“撲通！”人倒在地面的聲音。

……是姜離。

我記得很久很久以前，阿布告訴我－－

阿殤，假如將來還有其他跟我一樣愛你的男子，他在最危險的時候護你、救你，在窮途末路的時候還愿意不顧一切的帶你奔跑……那么即使有我，也請你一定要好好珍惜這個人。

我早該猜到姜離受了傷，他的臉色是那么的不對勁。

背部的槍傷讓他的鮮血成片成片的印在大雪中。

天地間一片寂靜。

我跪在地上，輕輕捧著他的臉，看從他眼角邊落下的淚，像北極雪里遺落的珍珠，那么美。

“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對不起，阿殤，我騙了你。我不是夏司布，不是你要找的那個男孩。之前我還想著，一定要親自對你說出真相，然后……然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將你左……手的戒指……換成……換成真正的婚戒，可是現在……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我的淚蔓延在他的臉上。

“姜離，我想知道，為什么平安夜……你沒有對我動手？”

他寧靜的望著我笑，眼里的淚卻比我的還要多。

仿佛在講述一個很美的童話故事，他的神情里滿是向往：“從前我的生命，孤獨寂寞，沒有希望，沒有夢想。直到有一天傍晚，我在餐廳里懶懶的彈著鋼琴，燈光璀璨，所有人都在忙著用餐，唯有那個女孩，她專注的望著我，神情憂傷，目光凄美，竟讓我在剎那間動容到心碎。那時候我假裝不在意，卻悄悄在心里記住了她的樣子。我知道，我是愛上她了……”

“姜離，你……”

他的手輕輕劃過我的臉頰，怕是沒有了力氣：“唐瑾哲，他很好。但是……但是阿殤，請你……一定不要忘記夏司布，也不要忘記我，好不好？”

“……嗯……”

他的眼睛漸漸閉起，聲音用盡最后一絲力氣：“阿殤，再為我唱一首歌……”

“你要聽什么？”

“來不……及了……我愛你……阿殤……”最后一抹眸光驀地黯淡下來，臉頰也失去了顏色。

再見了，童蔓殤。假如真有來生，我希望你的生命里不再有夏司布，不再有唐瑾哲，只有姜離。

紛紛揚揚的雪，愈流愈干的血。

仰起悲愴的臉龐凝望天空。我的淚，在飄飛的雪花中慢慢變涼。

懷中早已閉目的男子在平安夜時對我說－－若要我再離開你，除非我死。

現在，他做到了……

唐瑾哲將我帶回了我的別墅。父親正無比焦急的在門口等我。

下了車，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氣勢洶洶的奔向唐瑾哲面前，渾身的怒火！

父親看出不對勁，一把攔住我：“你要干什么，阿殤？”

我掙開他。望著唐瑾哲，心中滿是悲憤：“你早就知道姜離是宋嘉雯安排好等待引誘我的人，所以便一直命人暗中監視他，對嗎？”

唐瑾哲的臉緊繃著，像一座沒有表情的雕像。

“你識破宋嘉雯的計劃，買下她的酒吧，還逼得她落荒而逃，甚至讓她無處可去，最后走投無路只能投靠斑鳩。而你，正好趁機將他們一網打盡……唐瑾哲，告訴我實話，這些，你又計劃了多久？”

他艱難的抿唇，只答了一句：“我想要的，從沒有得不到的。”

我瞬時絕望的笑起：“好的很，唐瑾哲！說到底，做這些，其實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自己，對吧？一開始竟然騙我說阿布沒死！這么久了，你有多少機會可以對我說出真相，可是你從沒提過半個字！現在我才知道，哈！從始至終，我童蔓殤都只是一個小丑，一個配角！”

“并不是這樣……”

“什么都別說了！”氣血沖散了理智。

我想起姜離的死。

為了救我，一個恬淡溫潤的如風男子就那樣在世間靜靜消逝了。他愛過我，勝于愛他的鋼琴，而我，竟不能在他垂下手臂的那刻為他再哼一首歌。

寒風中，我凄然而決絕的望著唐瑾哲：“你說你想要的從沒有得不到的？那么我現在就告訴你－－我童蔓殤，你永遠也得不到！”

這輩子，我將與你唐瑾哲，一刀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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