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夙與月容霜回到月城時,已經是依依與月傾華大婚后的第六日了,彼時依依與月傾華正下著一盤棋,二人你來我往,斗得是風生水起。
有人來報,“主子,容霜姑姑回來了,身邊還有一位男子陪伴”。
月傾華悠悠拿起一粒白子,“嗯,他們現在在哪兒?”
“姑姑說是一路趕過來,先回房梳洗下,過會兒就來找主子”。
“知道了,下去吧”。
“是”。
我瞧著棋局,思索了下,落子,笑道“那男子定是顏先生,也不知先生與月姑娘如何了?”
“月姑娘?”月傾華笑著,伸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腦袋,“依依,如今你該喚她一聲姑姑”。
我失笑“嗯,是姑姑”。
女子笑得輕柔,他望著,眼神有些迷惑,誰能猜想到這么一位女子是武林正道人人懼怕的妖女呢,只是這不尋常的一切,女子卻未留意到……
我眼神移向一邊,恰好看到顏先生與月容霜走過來。
月傾華轉過身子,一瞧,便起身走過去,陰陽怪氣道“喲,是姑姑回來了,侄子的大婚,身為唯一親人的姑姑竟然都不在場,我這個侄子還真是凄涼呀……”
月容霜十分尷尬,“那個,阿月,我都是一路急著趕回來的,只是碰到幾個病患,他們的病情有些復雜,耽擱了些時日,你……”
月傾華似乎更加生氣,哼笑了下,道“在你這個姑姑眼中,病人比侄子重要,嗯?”
阿月又無理取鬧了,月容霜心想,然后求救似的望向身旁的顏夙,奈何今天的顏夙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月容霜更是頭疼,下一瞬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先生回來了”。
“嗯”顏夙笑著應了聲。
阿月的身后出現一個女子,正是那楊姑娘,現在是阿月的妻子,月容霜像是見到救星一般,急忙走過去。
我瞧了眼扒著我胳膊的女子,笑了下,叫道“姑姑”。
月容霜覺得很受用,興奮道“我就知道你會進我月家的門,誰讓你是我家阿月的……”
“姑姑”月傾華打斷了這句話,提醒道“現在是在說你的事”。
月容霜嘆了口氣,“我知道啦,”然后卻是對著我說“依依,我作為長輩,沒能來主持你們的大婚,實在是抱歉,只是那些患者的病情耽擱不得,我……”
我搖搖頭,笑道“姑姑不必如此,婚禮沒有姑姑依舊可以進行,那些病患若離了姑姑,想必便活不下來了”。
“對,我就是這么想的,”然后小聲在我耳邊道“阿月從小就愛記仇,而且極愛無理取鬧,他有沒有欺負你啊?”
我輕笑搖了搖頭。
月容霜卻是篤定道,“我不信,我這個侄子,做姑姑的最了解了,明明這么大個人了,卻跟孩子一樣……”
這些話自是逃不過亭中出色的兩位男子的耳,顏夙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笑意,月傾華面色陰晴不定,幽幽道“姑姑,我的耳朵不聾……”
——
隔日,月容霜拉著我在院子中散步,我不知道的,另一邊顏先生特意找了月華談事。
與月容霜隨意聊著,突然她的語氣嚴肅了些,“依依”。
“嗯?”
“說實在的,阿月雖是我的侄子,可我不得不說,他不是一位好夫君”。
嗯?我愣住,停下步子,失笑道“姑姑,你……”
月容霜也停住腳步,“你聽我說,我雖是在城主府中呆的時日不多,但從我哥哥嫂子口中知曉阿月許多事,況且我這個姑姑只要一回府,便時常被派去照顧阿月,他的性子,我也算是了解,阿月自小對任何事、人便不上心,并非因為他不懂,相反因為他太懂了,學習一樣東西,他從不需要費太多心思,孩子聰穎自是好事,可漸漸他爹娘還有我這個做姑姑的就發現了些問題,因為能讓他感興趣的事物太少,一旦他發現了什么有意思的東西,便會緊抓著不放,直到他研究透了,覺得索然無味了,便會毫不留情的棄之一旁,因為他從不用心……”
我插了句“就像是青衣?”
“青衣?”月容霜愣了下,笑道“是,阿月告訴過我,他救青衣,是因為他當日看到青衣身上的衣飾,便知她是皇宮中人,他對她身上的發生的事感興趣,青衣求他救她,他答應了,條件便是說出這些事,青衣應了,之后留在府中是她自己的意愿,也就成了阿月很忠心的一名下屬”。
而他從不在乎這個下屬的死活,我面上輕笑,“姑姑擔心有一日他研究透了我,便也會覺得索然無味,然后拋棄我?”
月容霜笑著搖了搖頭,“不,恰恰相反,我擔心你丟下阿月……”
我面上的笑容有些凝固,“姑姑,我不懂你的意思”。
月容霜無奈的嘆息,“阿月很聰明,什么都懂,可他唯一不懂的,便是不知如何愛一個人,你是他的妻子,可他卻是不知如何擔起一個夫君的責任,他依舊將此視為兒戲,我說過,阿月他對任何事物從不用心,但他卻對你用了心……”
月容霜看著依舊有些迷惑的女子,“你的食指上是否帶著‘幻月’?”
我抬起右手,衣袖沿著皮膚滑下,食指上帶著的正是幻月,我望著問“這又如何呢?”
“幻月是月家長子身份的象征,它本身便代表著月家下的一切勢力,任何人都要聽令于它,我不知阿月將它交給你的真正緣由,但是他的確將幻月給了你,也就意味著他將自己所有的身家性命交給了你,你可知曉……”
我可知曉,我怎會知曉,他所做的這些事,我從不愿想,也不敢想,他從不告訴我為什么,他要我去琢磨,哪一日我琢磨透了,想明了了,他便會融入我的生命,然后我再也擺脫不了他……
——
一邊回廊上,顏夙背著手站立,望著遠處風景,月傾華坐在亭中,悠閑的拿起酒壺,給兩個酒杯添了酒。
“這是我春微酒坊里的酒,先生可要飲幾杯?”
顏夙未答,只是淡淡道“我聽你姑姑說,你娶依依,是因為依依是幻月幫你選的,是你的命定之妻?”
月傾華哼笑了聲“顏先生相信嗎?”
顏夙笑了下,語氣淡然道“我信不信的其實不重要,你娶依依的真正緣由,我也不在乎,但你既娶了依依,那么,便要照顧她一生”。
月傾華眼眸閃了下,笑道“這是自然”。
“依依她雖姓楊,但她是逸天的骨血,是我顏夙唯一兄弟的女兒,你,可明白?”顏夙淡淡然的說著,然而字字都有分量。
月傾華怎會聽不出其中含義,他勾著唇角笑了笑,端了酒杯走過去,語氣卻是認真道“傾華明白”,然后將酒杯遞過去,“那現在,先生可愿與傾華同飲這酒?”
顏夙接過去,兩人相視一笑,棋逢對手,無需多言。
月傾華一飲而盡,捏著手中的酒杯輕晃著,繼續道“依依是我的妻子,我月傾華沒什么本事,卻還不至于讓妻子受什么委屈……”
顏夙抿了口酒,正要說什么,卻被一個清冷的女聲打斷。
“主子,夫人暈倒了……”青衣面上一如既往的沉靜,只是說這話時喘著氣,可見之前走的有多急。
聞言,月傾華不由皺起眉頭,匆匆將酒杯置于一旁,“夫人在哪兒,帶我去……”
“是”。
顏夙自也是緊隨而去,路上思索著,心中不由一顫,喃喃道“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