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對癥下藥

由于是初次參加光纜施工，缺少經驗，施工頭幾天，困難和問題便接踵而來：施工進度慢，溝挖不直，塌方，部分人員因淋雨而感冒，一些人雙手被磨起了血泡。有些連隊為了趕進度，質量比較粗糙，挖的溝寬的寬窄的窄，像被狗啃了似的；有的地方又不夠深，看起來夠了，用尺一量，還是差那么一點，不得已再去修，誤工誤時又費力。

家旺覺得，在施工進度和質量兩者關系上，關鍵的是質量。與其修修補補，不如一步到位。施工的標準是無論如何不能降低的，這是原則。因此，只有在好的基礎上求快，才能提高效率和水平。通過觀察，家旺發現八連二排挖的溝質量普遍較高，寬度深度斜度尺寸正好，溝壁光滑，溝底平整，且速度較快。通過與排長和士兵交談，總結了一些有益的經驗，家旺當即決定在此召開現場會，推廣該排經驗。

家旺說：“光纜溝挖的好與不好，不僅反映了技術水平，更反映了部隊的作風和素質。為什么要部隊來挖？因為部隊有很好的紀律和作風，有很強的戰斗力，能啃硬骨頭！現在已到春耕時節，老百姓的稻種已經下田，很快就要春插，給我們的時間只有一個半月，一個半月內必須完成全部施工任務。可我們現在的問題是質量上不去，進度起不來，人又累得過嗆，這樣下去，要按時完成任務很難。怎么辦？就是要開動腦筋想辦法，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提高工效，就是要又好又快！八連二排給我們做出了榜樣，他們總結的經驗很有價值，值得在全營推廣。光纜溝必須嚴格按標準挖，就是上六十，下三十，深一米二，一個厘米也不能少。一開始就要這樣挖，挖一鍬是一鍬，挖一米成一米，不要想著偷懶，越想偷懶越是誤工，那叫自欺欺人！每個班準備一根木棍、竹桿或者米尺，量好高度，挖完了各連先檢查，上報后營里再驗收，凡質量不合格的，一律返工，還要挨批評。要牢固樹立質量意識，形象意識，責任意識，保質保量按時完成施工任務。”

在接下來的施工中，家旺穿著訓練服和水鞋，背著挎包水壺，挎包里裝著米尺和筆記本，手里拄著一根劃好刻度的棍子，在工地上到處轉悠，檢查質量和進度。遇到難啃的硬骨頭，他會停下來，操起家伙與大家一起干，邊干邊給大家鼓勁、加油、做表率。

一天下午，七連連長報告，有處地方是風化石，挖不動了，需要放炮。家旺隨之來到這里，操起鎬頭便挖，一鎬下去，鎬頭砸進石縫里，敲下來一小塊石渣，再一鎬下去，又挖掉了一小塊；連續挖了幾分鐘，上層的硬塊被剝開，下面的便開始變軟。家旺說，只上面一層較硬，挖掉這層就好辦了，鎬頭挖不動可以用鋼釬，應該可以挖下去。大家按此方法一試，感覺還可以，便干了開來，一點一點往下刨，一塊一塊往下撬，越挖越有勁，還真的把那一段挖掉了。

在抓好施工的同時，家旺還加大了宣傳輿論工作。他留下少量人員完善駐地，辦起了墻報和宣傳欄、評比欄，還拉了橫幅，帖了標語，搭了彩門。施工現場也掛了橫幅，插了彩旗；每個車上綁了一面紅旗，要求來回都要唱歌。所到之處，紅旗招展，歌聲嘹亮，士氣昂揚。

前兩盤光纜順利地敷設完成，大家的信心更足了，進度也明顯快了起來。家旺抓住時機，適時開展了評比競賽活動，除了施工進度，還包括作風和士氣。

這一帶是革命老區，原東江縱隊在這里活動頻繁，在廣大群眾中有著廣泛而深刻的影響。時隔五十多年后又有一支部隊來到這里進行光纜施工，打著鮮艷的八一軍旗，高唱著《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等革命歌曲，給平凡落后的山村帶來一抹亮色和不一樣的風景。老百姓看到這場景，紛紛議論：當年的隊伍又回來了？

部隊整潔的內務環境、高昂的士氣、年輕帥氣的官兵、整齊劃一和有規律的生活……這一切對當地百姓特別是年輕人來說，處處充滿了神奇色彩。他們千方百計地想接近營區，與官兵搭訕，不少學校和機關單位派人來聯系，想來部隊駐地參觀和聯歡，但為了施工趕進度，他們每天早出晚歸，根本抽不出時間來，只得一律推辭。

這一天早飯前，營區來了幾個姑娘，他們是因為好奇，而特意來參觀的。兵們見了，興奮異常，喔喔地吼叫起來，還有人模仿日本鬼子叫著“花姑娘的，快過來”，有的甚至跑到走廊上，做著各種下流搞笑的動作，幾個女孩嚇得不敢靠近，紅著臉走開了。家旺那時正好站在窗口，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在一般人看來，這根本不是什么問題，年輕人嗎，開幾句玩笑，有什么了不得的？但李家旺卻不這么看，他認為這不是幾句玩笑那么簡單，他反映的是官兵的教養，是部隊的思想作風過不過硬的問題。

他想起十幾年前發生在E團的一起軍民糾紛，起因就是因為一名飼養員與駐地一個女孩相好，致女孩懷孕，被女方父母發現，于是將那名戰士綁了，赤身裸體吊掛在一棵大樟樹上，然后派人通知部隊去處理。連指導員帶著幾個人趕到現場，一句話沒說好，惹怒了村子的人，將他們也一并捆了。連長怒不可遏，帶了全連的人，將村子圍了個水泄不通，雙方劍拔弩張，眼看場面就要失控，好在地方公安和部隊領導及時趕到，才避免了斗毆和流向沖突發生。最后的結果是那名戰士被除名，連長政指受處分，團領導當眾給百姓道歉，部隊上負責賠償女方因流產等導致的一切經濟損失。此事持續震蕩了好多年，直到那支部隊搬離了那里，別的部隊來換防，影響才慢慢消除。前事不忘，后事之師。一個人的不檢點，不僅害了自己，也損害了部隊形象，教訓實在太深刻。如若是地方青年之間，這樣的事根本不算什么，兩情相許，兩廂情愿，父母即便不同意，也不好強行干涉，更不會那樣地污辱男方，但軍人就不一樣了，軍隊有嚴明的紀律，士兵是嚴禁在駐地談對象的，駐地百姓也很清楚這一點，他們有了尚方寶劍，才敢如此理直氣壯。在家旺看來，不正當男女關系是最難處理也是部隊里最忌諱的事，而那些犯此類錯誤的人，大多是思想上放松了對自己的要求，一個人的思想一旦放縱，就很難收回，小洞不補，大洞吃苦，管理教育無小事，只有從小處著眼，防患于未然，才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晚上八點，家旺集合全營點名。清查人數過后，只見他站在一個廢棄的花壇的擋土墻上，面對面前的幾百名官兵，表情嚴肅地說：

這幾天大家比較辛苦，任務也完成得不錯，本來想讓大家晚上多休息一會，但今天早晨發生的事，打亂了我們的計劃，只能占用晚上時間了。早上發生了什么事？就是有幾位年輕女孩來到了這里，她們也許是好奇想來看看，也許特地想來參觀，但我們有些同志卻承不住氣了，像多少年沒見過女人似的，兩眼放光，手舞足蹈，做一些下流的動作，還說了一些難聽的臟話，什么“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什么“花姑娘的，過來”，表現很不雅。見到漂亮姑娘，想多看幾眼，這也是人之常情，但你看就看吧，在心里欣賞就得了，哇哇地吼叫算什么？像餓狼一樣！說臟話，做下流動作，那形態簡直跟當年的日本鬼子差不了多少！人家本是慕名而來，可我們這樣像什么？這不僅是修養問題，還是作風問題。軍人要有好的修養，才像個軍人，才配這個光榮稱號！人家來你這參觀來了，我們要熱情地歡迎，禮貌地尊重，怎么能這樣粗魯地對待呢？如果她們是你家的姐妹，你會這樣嗎？如果是你家的姐妹，受到這樣的禮遇，你會怎么想？我想你一定會憤怒地說：沒教養！不是嗎？父母是怎樣教育我們的？部隊是怎樣培養我們的？紀律又是怎樣要求我們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早就規定了，“說話和氣”，“不調戲婦女”，難道你們忘了嗎？

家旺的話像重錘，聲聲敲打在大家的心上。隊伍里鴉雀無聲，不少人感覺臉上發臊。他們沒想到這樣幾句玩笑，竟會引來這么嚴厲的批評。對李家旺這個人，三營的官兵早有耳聞，知道他是一個極認真的人，通過他當教導員以來的幾件事，更真切地看到了他的本質，心里由衷而生敬畏。

家旺眼睛犀利地掃視著自己的隊伍，足足停了十幾秒鐘沒有說話，他的臉上怒氣末消，目光如劍，讓人不敢正視。

張得江的事情剛剛過去，影響還沒有消除，這段時間通過大家的努力，三營有了一些好的變化，得到了上級和群眾的認可。可我們有些同志卻忘乎所以了，不注意思想修養和作風養成了，這是非常危險的。我們不能好了傷疤忘了痛，到出了事情再后悔，那是沒有用的。“千里之堤，潰于蟻穴”，今天這件事，不是說說就算了的，要從思想作風上查根源、找問題。我們在外面施工，經常要與地方群眾打交道，比如去老鄉的井里打水，到小店買東西，去市場買菜，還有內急時借用一下老鄉的茅坑等等，都是不可避免的。我們該怎么做？要不要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要不要文明待人，禮貌說話？要不要尊重群眾，尤其是尊重女性？今晚利用就寑前的時間，各連組織召開班務會，進行自查自糾，開展作風紀律整頓。連排干部下到各班，每個人都要發言，要聯系實際，解剖自己，舉一反三，防微杜漸。決不容許類似的事情再發生！

家旺用了不到十分鐘時間，對部隊進行了一次隨機教育，并通過各連的討論，鞏固了教育了成果。他認為部隊的思想作風是靠平時養成的，必須一點一滴去積累，不可一蹴而就。因此他決不放過任何一次教育的機會。尤其是思想作風上的問題，他是決不放過的。他就像一只蹲守在樹上的貓頭鷹，只要見到老鼠等夜行的小動物出現，便會利箭一樣射過去，一夭中的。這既是一種職業的敏感性，也是事業心和責任心的一種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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