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御城走后的幾日，鳳無顏的經脈倒是漸漸續上了，完全和正常人無異，但她體內再沒有玄力，也沒有了魔力，稍大一點的風，都能把她吹跑，儼然是一個真正的……

廢物！

這期間她與冷玄天有過一次對話。

那是她傷愈后第一次下床，走進無憂殿的院落。

十五月圓夜，滿園梧桐葉紛飛，劍氣流光，臺階上放著一壺喝完的酒，冷玄天衣裳凌亂地在跳劍舞。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靡靡?！?

那白衣男子一揮劍，伴著吟唱，欲醉還休的腳步婉轉流連。

“菱月皎皎，我心糾糾，來世他生，無盡無休。”

銀光飛舞，梧桐雨中，冷玄天悲傷凄絕，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朦朧飄渺。

她本不想搭理他，愀然穿過了長廊，身后寒意突襲，冷玄天收劍跟了上來，緊緊拽住了她的手腕。

“哪都不許去！”

他是這么說的。

“要我留下？”

她抬著水眸盈盈睨著醉醺醺的冷玄天，用另一只手，一點一點抬起上青寶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兩人便都不再說話。

最后鳳無顏斷然轉身，她離開無憂殿，才發覺自己無處可去，輾轉多處，最后回到雨落殿，逼自己接受變成廢物的事實，逼自己收斂了脾氣，低到了塵埃里……

一轉眼，三個月就過去了。

“糟了。”

初顯的天色將鳳無顏的思緒拉回雨落殿，她沒時間再胡思亂想，沉吟著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洗完這堆臟衣服，還有很多事等著她去做。

“呦，我說一大早的怎么這么吵，原來是你這個掃把星。”

這時，巧兒睡眼惺忪邁地走向她，一邊不耐地斥責道。

“巧兒姐，對不起?！?

鳳無顏知曉，主動認錯的結果會比不說話要好。

“洛師兄早就不要你了，瞧你那狐媚的模樣，裝可憐給誰看？”

巧兒趾高氣昂地停在鳳無顏跟前，看到她那絕美的容顏心里便生氣。

“巧兒姐，你誤會了，我只是……在洗衣服?！?

鳳無顏深深地垂下頭，避免與巧兒正面交鋒。

“哐當。”

巧兒卻一腳踢翻了洗衣盆，鳳無顏剛剛洗好的衣服又沾染了塵土，井水流了一地。

“巧兒姐……”

鳳無顏蹙眉，卻不敢出聲制止。

“重新洗。”

鳳無顏處處退讓，大概巧兒也覺得無趣，伸著懶腰離開了后院。

鳳無顏輕輕嘆了口氣，看著地上的衣服，心想又得耽擱不少時間，可她又能怎么樣呢？

只好拿起水桶丟入井里，再將井水倒入洗衣盆，明明是冬天，幾番輪回，她的額梢卻滲出了汗珠，鳳無顏用灰裙的袖子拭去汗水，拾起地上的衣服，正要放進洗衣盆。

一低頭，平靜的水面倒印出她的容顏，水中的女子素衣娥眉，寡淡的美眸中哀怨靜默，最深處卻宛然盛開著幾朵淺淺的青蓮，烏絲千許，只松松地束成一把，隨意掃落在身后，隨微風蕩起絲絲漣漪。

落魄至此，依然美艷絕倫。

那女子微翹的唇畔，含著一絲意味不明的薄諷，將手中衣物悉數浸入水中，打散了如畫的倒影。

從此，她再也不是鳳棲宮最強的魔女鳳無顏，而是永寧宮雨落殿里最低等的宮女冷歡顏！

歡顏一笑解千愁，冷玄天倒為她取了個好名字。

是的，她必須成為冷歡顏，因為以冷歡顏的身份，她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