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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道無情(二)

大紅的喜轎,終是隨著迎親的隊伍歡歡喜喜地去了。

沛菡坐在華麗的喜轎中,一顆心只是隨了擔憂而蹙起陣陣不平。她憶起方才上轎時齊之昱的臉。那樣的悲戚與惆悵,橫在那兒,就像是一條傷疤,竟是長到了她的心里去。

他就望著她上了那頂標致著身份的喜轎。他站在那兒,疏離的陽光下,他的身影是略顯單調的蒼白。

曲壽延走過來放下了她那半開的喜帕,然后她的眼前便只剩了那樣倉皇而熱烈的紅色。大紅色,喜氣洋洋的。卻這樣殘忍地記錄著她的悲傷。

一種難捱的疼痛便由心臟慢慢地爬上來了。毛茸茸的,從自己的小腿一直綿延到了頭頂。這是讓人無可奈何的情感。

那日,她是沒有跟著齊之昱遠走高飛的。她身上的擔子那樣的重,她沒有必要拉著他來與自己一同受苦。他該有一段美好的錦繡前程。然后娶一房美麗的妻子,然后繁花似錦,花團錦簇地過一輩子。而且,曲壽延的手段也是她有所顧忌的事情之一。他是興國的丞相,大權在握。更可況,那上面還有更高的皇上。他們根本無從逃脫。

這樣想著,不覺得有些釋然。她是明白事理的女子,不該有的,便是與那堅不可摧的命運決戰到底的決心。

耳畔,只是一陣陣的鑼鼓喧天。這樣大好的日子,況且又是皇帝親自賜婚,場面自是繁盛而熱鬧。

有喜婆在她的轎旁絮絮叨叨地說著話,間或聽到的嬌笑聲也是不絕于耳。有風順著那轎簾的縫隙傳進來,隔著她的裙擺投進細微的清涼。捂在腳脖子上,倒是一種模糊的挑逗。就像是,深深的吻。

想到這里,她的臉上騰地竄上一片緋紅。那個吻……

她只記得齊之昱方才俯下身子印在她唇角的那個吻。深切的,是帶了懲戒性的意味的。他那樣霸道而熱切,仿佛一瞬間就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記憶中的齊之昱雖是頑劣,卻還是個正直的少年。擁有著完好的脾氣與心性,從不惱怒。可方才……

她只記得那時他的氣息,不留余地地吹拂在自己的臉上。潮濕而燥熱的溫度,帶著淋漓盡致的悲傷,就在一剎那,似是用盡了畢生的情感。

“沛菡……我愛你……”

那時,他在她的耳畔這樣說。綿軟的語氣,如同了長了觸角的毛毛蟲,只讓她的全身,一陣無以名狀的戰栗。

然后,她打了他。不留余地地,將那惱羞成怒的脾氣完全發泄在了他的身上。

她是不愛他的。從小到大。他只是她最親愛的兄長。即使從始至終就知道他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情感??墒?,她并不愛他。因為不愛,所以,她才會在他全心全意幫助自己的時候,用一種最為直接的方式,來結束他們之間無來由的羈絆。

然后,他走了。帶著她的決絕與冷酷,轉頭,便走向了那漸落的黃昏。

她看到那些好看的橘色光影,如夢似幻地在他的身后旖旎出一段狼狽的風情。驀地,就想起了那個滿山楓葉遍地開的日子。他坐在她的身旁,陪她看遠處那一望無垠的熱烈。

是多么鮮妍而美麗的顏色!身旁,那突起的微風只在幽幽地吹著。綺麗而帶著淡薄的滋味,在某一刻,就遍布了那個有些蕭索卻又固執的秋天。

她還是第一次坐在楓樹上看那美麗到不可勝數的風景。金色的天,紅色的楓葉,黛色的遠山。一切,都是和諧到了極致的完滿。

可,人生總會在出其不意間改變了即時的方向。無論人的意志與否,都無法改變。那已成定局的一切,或者說是宿命。那些無力承擔的結局,就讓它繼續沉睡。沉睡著,便可不必考慮什么多余。譬如愛情。

想到這里,心中不禁竟是掠過一絲蒼涼。

轎外,那冗雜成一團的聲音還在兀自地響著。張狂著,在這樣有點冷漠的天,竟是要生生地制造出一絲狂躁的情愫。

眼前,那喜帕上延伸出的穗子結在帕子的下端。隨著轎子的顛簸,竟是不由自主地晃動著。一下又一下,是單調而拙劣的模樣。

她只是安靜地望著那明黃的穗子,兀自地想起心事來。

正在這時,轎簾外卻突傳出了彩蝶的聲音。輕輕的,可是她卻聽得一清二楚。

“小姐,您先睡會兒吧,我一會兒叫醒您!”她說了句。

沛菡怔了怔。是啊,自從妹妹沛珊出事后,她倒是沒有休息好的?,F在想起來,她竟真有了幾分倦意。遂瞇了眼睛,小憩起來。

轎子一路顛簸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彩蝶的聲音自門外再次響起。

“小姐,到了!”她方說了句,沛菡就感到轎門外踩了一只腳進來。然后轎簾便被掀開了。

迷糊中,有人背著她一路進了宮殿。耳畔的鞭炮聲與鑼鼓聲不絕。兼有嘈雜的人聲響起,鼎沸的,無非是些好聽的祝福言語。

沛菡透過那喜帕下的小小罅隙,只是垂了一只眼觀看著外間的動靜。這時,有人放了一只點燃的炭盆過來,身旁的喜婆提示她要邁腳了。然后便有主禮的司儀高聲說了吉祥的話。

方邁過了炭盆。便有一雙堅實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胳膊。她剛想掙扎,身旁的人便遞了大紅的綢花過來。

她怔了怔,隨即將綢花的一角握在手中,而搭在她胳膊上的那只手,竟也在這時謙順地握了那綢花的另一端。

沛菡的心一陣急促的跳。料想到站在身旁的男子,一定是自己的丈夫了。便就著那僅有的縫隙望出去,瞄著他的一舉一動。

眼前,只是一雙漆黑的嵌金絲靴子,側邊綴著的墨綠色瑪瑙石倒是顯出了主人的尊貴。那雙鞋的主人只是站在她的身旁,隨著主禮司儀的唱詞而變換著各種方位。

沛菡只是一味地注視著那雙腳。他穿著的大紅袍子邊角翩飛,隨著他的移動而搖曳出颯然的姿態來。然后,在她沒注意的情況下,他竟是伸了手過來,讓她隨著自己禮拜了。

隨著主禮司儀的一句禮成,沛菡便被人攙扶著進了喜房。因為蒙面的緣故,她是并不清楚這屋中的布置的。只聽得身旁的彩蝶嘖嘖地贊嘆開去。

“這暝國太子的寢殿倒是奢華。小姐,您瞧,連這帳子上的線都是金子做的!”

沛菡聽著彩蝶說著,心中也是好奇。方想揭開喜帕去看,那房間的門卻在這時被推開了。

“哎呦!小姐……不,該叫娘娘了,您這喜帕可不能自己摘,這不吉利!”有人說了句,然后步進了屋子。

身旁的彩蝶卻是喚了一聲:“你不是方才在曲府的那個喜婆?”

那喜婆應了一聲,然后對沛菡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便強拉著彩蝶出去幫忙。

彩蝶被那喜婆拉著,還不忘向屋內正蒙著喜帕的沛菡喊道:“小姐,奴婢一會兒忙完便回來!”

身旁的喜婆好像有些不耐,小聲地嚷著:“都說了在這太子寢殿不得喧嘩,你還要吵!”說罷關了房門,拉著彩蝶走了。

彩蝶走后,本就靜謐的房間便重新回復了原本的冷清。沛菡一個人坐在那,只覺得渾身上下,遍體的難受。

室內暈起的暖氣,倒是讓人感到通體溫暖的,她不覺得打了哈欠。

眼前,那透過喜帕傳出的燈火還在不住地跳躍著。在那個離自己不遠的桌子上,那亮堂的光線被擋在眼簾的喜帕染成了近乎妖冶的紅色。所有的一切,都是鮮紅而熱烈的?;蝿釉谧约旱难矍?,氤氳起一個個柔軟的光圈。

她只是坐在床上,望著眼前那跳動著的燈火,然后漸漸地閉上了眼睛。

眼前,開始出現了綺麗的畫面。那個穿著玄色衣袍的男子站在風中對她笑。他是溫柔異常的男子,雖然貴為九五之尊,可仍舊謙遜溫和的像個知書達理的儒生。

他說:“下次,下次朕定要問出你姓甚名誰!”

只一句話,便讓她的心怦怦直跳了。

第一次,她在一個男子的面前體會到了愛情的滋味。心中的悸動和著那羞赧的少女情懷。是比那個桃花紛飛的季節還要甜蜜的繾綣柔情。裊裊的情愫,是美麗到不可方物的東西,帶著情竇初開的歡心,直讓她的一顆心跌入到他設下的溫馨中去。

不由得,唇角開始蹙起一抹輕笑。卻在這時,耳邊竟突兀地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倒是先睡了?!彼f了句,然后掀起了她蒙在頭上的喜帕。金燦燦的鳳冠便露了出來,一排珠簾隨之瀉下了。

沛菡一驚,趕忙坐起身子。

“你是誰?!”她問了一句??僧斈茄酃馄诚蛩砩系拇蠹t喜袍時,她才突覺得自己問出的話是那樣的多余。

眼前的男子,一身大紅的喜袍??粗皇抢淅涞卣局?。他是如玉的人。如緞的長發被整齊地束在頭頂,配著那白玉冠笄,倒是襯得他愈發的英挺起來。而,那袍腳露出的黑 靴,卻是漆黑的嵌金絲的。

軒轅洬!

她一驚,眼前不由得掠過在那個楓葉繚繞的黃昏中,他回過頭來的模樣。

那時,他穿著月白的長袍,烏黑的發被白玉的冠笄整齊地束了,只露出一張英氣逼人的臉。隔著周遭鱗次櫛比的樹木,她仍能感覺到他眼神中透出的清冷。冷酷的目光,是要將她看穿似的凜冽。

沒想到,她竟是嫁給了他——軒轅洬。

心中,不由得劃過一絲無奈的蒼涼。五味陳雜著,將她那些過往的心事都無一例外地顛倒了出來。然后,不覺得,竟是局促地垂了螓首。

軒轅洬瞇了眼睛,看著坐在床沿有些尷尬的女子,終是邁了步子走近了。

沛菡只感到他身上那淡淡的酒氣撲面而來,夾雜著年輕男子若有似無的干凈氣息。就這樣騰在這周遭的空氣中。是最醉人的醇酒的。然后,她不由得紅了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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