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恣意憐(七)
- 幾回魂夢與君同在
- 淺芷
- 2558字
- 2011-09-26 20:17:49
“混賬東西,老夫真是白教導(dǎo)了你!”曲壽延有些氣急,恨恨地說道。
被打的齊之昱愣在那里。似乎還未從方才那一掌中清醒過來,望著曲壽延的眼中只現(xiàn)出一絲不可思議的表情。
身旁的沛菡看著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不明就里。但也是隱忍著并不敢說什么。
墻角處,那本是燒得極旺的炭火已經(jīng)開始逐漸地黯淡。就如同人的生命一樣。在最精彩處,卻總是戛然而止。
有嗶嗶啵啵的聲響騰在四周。和著和緩的喘息之聲,構(gòu)成的,僅僅是這個散漫的夜晚最令人動容的旋律。
窗外。那掛在屋檐處的大紅燈籠,因為風(fēng)大的緣故而到處飄搖。搖曳的身影就影在那削薄的曲柳木門上,暈起的淡淡火光散下來,給這個迷途的黑夜似乎染上了一層淺淡的光明。
齊之昱有些哀傷地望著曲壽延,似乎是想看穿他似的。一雙眼睛,是帶了哀求的意味的。
“義父,求您……”他無頭無腦地說出一句話來。但那話還未說出,便被曲壽延凌厲的呵斥聲給打斷了。
“出去!”曲壽延厲聲道,然后不留情面地指了那單薄的曲柳木門。
門外,依舊是樹影婆娑的一片天。有淡淡的月光照射下來,也是不成氣候的攏著一層淺細的薄紗。灑下的星點光暈,就漾在那兒,似乎是要給這荒涼的夜色,加諸更多的慘淡似的。
墻角那本是燃到極致的炭火,只是一襲茍延殘喘的模樣。反反復(fù)復(fù)的生命,終是在某一瞬,完全地熄滅了。
齊之昱有些不忿地看著曲壽延,一雙眼睛,只是帶了畏懼的沉痛。
“出去!”曲壽延又說了一句,凌厲的聲音,響徹在這個寂靜的房間,倒是突兀。
齊之昱怔愣著,終是在曲壽延的威懾下,慢慢地開了房門,出去了。
外間。那一通寒涼甚至于冰冷的風(fēng),在那門的閉合間,便一股腦地涌了進來。騰起的讓人心寒的溫度,只是不留余地的,讓這個冷寂的夜結(jié)上了一層厚厚的冰碴。似乎再也化不去了。
沛菡看著齊之昱有些蒼涼的背影,只覺得心中一陣無來由的郁結(jié)。
她其實是看到的,他在離開時看著她那欲言又止的眼神。那時,他的臉上遍布的,盡是力不從心的無奈。
圓桌上。那兩杯對立的青瓷茶碗中,還冒著陣陣熱氣。騰起的茶香,漾在這樣的天光下,卻只是讓人感到一陣苦澀的滋味。
她瞥過眼看了那仍是一臉怒氣的曲壽延,心中像是揣著一直小鹿似的。一陣惴惴不安。
曲壽延看著齊之昱出門,并未說話。回過頭來的時候,他的眼中是帶著一絲譏誚的麻木不仁的。
“沛菡,為父已經(jīng)決定,將由你代替沛珊嫁給暝國太子軒轅洬!”他說了句。雖是淡淡的話語,卻還是讓沛菡的心,頓時墜入了谷底。
……
早晨和煦的微風(fēng)吹在身上,是一陣極舒爽的感覺。
瓦藍的天空上,幾絲悠閑的白云飄浮著。散漫的模樣,就像是沉在溪水中自由自在的魚,是一片無憂無慮的閑適。
沛菡坐在房中。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戶照射進來,灑在她的臉上。帶起的光與熱,盡是一番細膩而柔軟的滋味。漾在那兒。是如同了碎金子似的,將她的臉蒙上了一層淺淡的金色。
院子中的梧桐樹,仍是一番枝繁葉茂的樣子。大大的葉片帶著金黃的穗子結(jié)在那兒。一陣風(fēng)過,便簌簌地落下一片燦爛的光鮮。
遠處的月洞門處,幾個丫鬟打扮的下人正拿著掃帚站在那拐角處絮絮地說著閑話。那些蒙迷的話像是長了翅膀一般的生動而自由。鉆進人的耳中,只換來一片婉轉(zhuǎn)的笑意。
正想著什么。沛菡看到彩蝶端了飯食從月洞門進來了。看見幾個說閑話的下人,微笑著呵斥了她們幾句,便匆匆地往自己這邊行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彩蝶便推門進了屋子。
“小姐,該吃飯了。”彩蝶說了一句,然后斂了神色。
沛菡回過頭來,看著眼前的彩蝶,想對她說什么,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是再也說不出了。
似乎是看出了沛菡的異樣。彩蝶走到窗邊,有些局促地說出一番話來。
“小姐,您已經(jīng)連著兩天都沒有好好吃飯了,再這樣下去,您的身子會受不住的!”她關(guān)切地道,一雙眼中,也是盛滿了焦急的。
沛菡聽了彩蝶的話,微微地抿了嘴角。然后怔愣著走到那擺著飯食的圓桌旁,緩緩地坐下了。
“我知道。”她淡淡地說。清淺的語氣,卻是帶了嗚咽的。然后她撿了面前的湯匙,喝了一口湯下去。甫低下頭,一顆大大的淚滴便順著眼角墜落了。墜在那還冒著熱氣的湯汁里,濺起的細小水花,便在這仿佛凝滯了一般的時刻中,凍結(jié)了所有的歡呼雀躍。
彩蝶望著沛菡悲傷的臉,知道她在強忍著心中的委屈,心中也是一陣難過。
“小姐,如若不然,您……您就跟著少爺遠走高飛吧!”彩蝶說著,再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那日,曲壽延在沛菡面前表明了自己的愿望。他竟是要她,嫁給那個原本該是沛菡妹夫的暝國太子——軒轅洬。每每思及此處,她的心中都是一陣灼燒般的疼痛的。
其實,她早就該了解曲壽延。他覬覦更高的權(quán)勢。希望以送女入宮這樣的方式,謀取自己在朝中地位的穩(wěn)固。如今,那本是被寄予更高期望的嫡出女兒沛珊,成了不死不活的廢人。他自然便將目光投在了她這個不曾被關(guān)注過的二女兒身上。
沛菡還記得那夜曲壽延在她面前,對她說出的一番話。
他說:“沛珊如今成了這副模樣,是她自己無福,怪不得旁人!雖然,為父一直認(rèn)為嫁給當(dāng)今圣上才是最好的出路。可是,那暝國的太子畢竟是以后暝國的君主,皇上就算是看在這個層面上,也定會對老夫禮讓三分!”
曲壽延說著,嘴角不覺得彎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沛菡看著眼前那被利欲熏心的男人,只覺得一陣無來由的心悸。
“你的母親出身卑賤,你本沒有資格嫁給暝國太子。不過,皇命已下,皇上就算是想現(xiàn)在收回成命,也已來不及了!”他冷冷地說道,一張臉上現(xiàn)出志在必得的表情,“明日我就上朝請求皇上將你賜給軒轅洬。這是大好的機會,你可千萬要珍惜……”
想到這里,沛菡的心中不禁泛出一絲苦澀,連帶著那淚,也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地,落了……
“皇上已經(jīng)下旨將由你代替沛珊出嫁。并且,那個暝國太子也沒有提出異議!”曲壽延說著,然后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他的手中,還握著那道黃橙橙的圣旨,似乎是大放光彩的模樣。就像是一把尖銳的匕首,橫在那兒,只讓人感到一陣剜心剜肺的痛楚。
驀地就想起了那個明媚的春天,她曾遇到的男子。他穿著玄色的錦袍,站在那簇?fù)矶鸬奶一ㄏ阒袑λV癡地笑、
他說:“下次,下次朕定要問出你姓甚名誰!”
那時候他的聲音,只如同抹了蜜糖一般的甜。不由得就讓她的心,旋起了一陣起酥的癢。
可,世間的萬事總不會盡如人意,就像是如今的這一切。也許,這只是上蒼不經(jīng)意間對她開起的一個大大的玩笑。是啊,這如此悲涼的玩笑!
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傷,伏在桌面上大聲地哭了出來。冰涼的淚水,流過臉頰,就像一個大大的諷刺似的。張揚著,好似嘲笑著她接下來,那盤根錯節(jié)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