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城防大營

李登云炸死的消息傳來，氣得湯千戶一把將中年男子的衣領(lǐng)揪起來，怒道：“不是說嚇唬嚇唬他嗎？你他娘的現(xiàn)在把人搞死了！這事情要讓江南直隸總督知道了，誅滅九族的大罪，你來擔(dān)還是我來擔(dān)！”

中年男子嘴角笑意更加濃了，說道：“千戶大人，這得怪您的手下，沒輕沒重的，怎么就將李登云弄死了？”一句輕描淡寫，就將罪責(zé)都推給了湯天昊的手下，中年男子掙脫開湯天昊的手。

湯天昊怒不可遏地盯著這個中年男子，若不是這人背后不可撼動的靠山，他真想一巴掌扇過去。事宜如此，想想解決的辦法才是關(guān)鍵。

“千戶大人您生什么氣，這事情上頭安排好了。李登云死是個意外，不過現(xiàn)在，咱們已經(jīng)是一根線上的螞蚱了，就別提那些不開心的事，想一想今后有那位罩著，您的位子……”

湯天昊長嘆了一口氣，眼神瞇縫著冷笑道：“只希望那位莫要卸磨殺驢，像對李縣令那般對湯某人就好。我這邊你放心，會處理得干干凈凈，至于縣衙那里……就看你們的了。”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說道：“和明白人謀事就是痛快。蘇州知府是那位的門生，還有辦不成的事兒？您就放一萬個心吧。”

“可那背鍋的小子也不簡單吶。揚(yáng)州巡鹽御史林如海的子嗣，背后的大樹也不得了，那位確定非要把關(guān)系弄這么僵？”

“林如海終究是邊緣人。后邊的靠山也不過將他當(dāng)做可有可無的一枚棋，至于這個小子，他的一首詩，壞了那位的好事，如今朝堂之上再起變故，全拜他所賜，當(dāng)然要除之后快。”

湯天昊看了看即將亮堂的東方，喃喃道：“那位還真是心狠手辣。這人，物盡其用，然后就這么隨意地扔了，連自己的門生都是如此，著實(shí)讓人心寒吶。”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說道：“人沒了作用，那和廢物有什么區(qū)別？所以湯千戶吶，您可別做那沒有的人。”

……

……

太湖山莊同樣被這一聲爆炸，搞得燈火通明。

王言看著手中的情報，呢喃自語道：“這一回，嵐小子是真遇到麻煩了。”

血徒站在一邊，道：“您準(zhǔn)備怎么做？”

“不做。”王言坐在太師椅上，清風(fēng)徐來，他扯了扯膝蓋上的毯子，“這事情我插手，只會更加難辦。”

“那就看著嵐公子這樣被人栽贓陷害？”

王言十指交叉放在毯子上，“百叟宴之前，不能出任何岔子。既然他事發(fā)之后折返，必然是有把握。我們靜觀其變就好。”

……

……

天剛蒙蒙亮，林嵐便被幾個衙役弄醒，押送到了班房。

班房最初為了防止延誤審判，州縣衙門常將一些民事案件的當(dāng)事人、輕罪犯人以及干連佐證等投進(jìn)班房候?qū)彛⑴刹钜劭垂埽员汶S傳隨到。后來，一旦關(guān)進(jìn)班房，落在衙役手里，便成了衙役們凌虐、敲詐的對象，用劉典史的話說，到了他們手里，就得揭他一層皮。

劉典史喝著水，見到林嵐被押送過來了，放下了手中的瓷碗，笑道：“林公子，牢房睡得可好？”

林嵐打著哈欠，說道：“托您的福，安穩(wěn)地小睡了幾個時辰。”

啪！

劉典史刀落在桌上，“謀殺縣令，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

“劉典史說話可得講究證據(jù)。”

“哦？要證據(jù)是嗎？左右，給我將他綁起來，本典史現(xiàn)在就給他找證據(jù)！”他冷冷地邪笑著。入了班房，不死也要脫層皮，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林嵐嘴角一扯，說道：“劉典史，可不要被一些大人遮蔽了雙眼。您這是要對我用私刑來逼供？”

“呵呵，林嵐，進(jìn)了這班房，嘴硬都是不討好的。”劉典史手中拿著皮鞭，一臉地陰險。

“來啊，先給他上個殺威棒，嘗嘗滋味。”

林嵐笑道：“劉典史可知我爹乃是揚(yáng)州巡鹽御史林如海？也許替你撐腰的那位是比我爹位高權(quán)重，但是倘若我公堂之上，將劉典史酷刑逼供一事講出來，雖然那位沒什么影響，但是堂堂四品巡鹽御史，想必要搞倒一個未入品的典史，您覺得難嗎？”

劉典史滿頭是汗，道理好像是這么個道理，但是他絕對不會愚蠢到直接投靠林嵐，這樣的結(jié)果，很有可能就像昨日的李登云那樣，從生死薄上抹去。已經(jīng)上了船，就不要想著下船了。

劉三舉棋不定地看著林嵐，最終還是放棄了用刑的想法。

“林嵐啊，你被想著翻案了。你的罪名必然是要被坐實(shí)的。所以您還是乖乖招供，這樣等知府大人傳喚前，還有減刑的機(jī)會。”

林嵐靠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道：“如果劉典史要誘供的話，也不必了。我本無罪，何必減刑？”

劉三撓著頭，看著油鹽不進(jìn)地林嵐，也是頭疼得厲害，說道：“好！你給我等著！”他咬牙切齒地離開了班房。原以為就是一個紈绔子弟，嚇唬嚇唬他就什么都認(rèn)了，沒想到自己卻被林嵐嚇唬住了。

班頭兒跟在劉典史后邊，問道：“劉典史，這刑還上不上？”

劉三刮了眼不識相的老班頭，呵斥道：“你想死的話，就十八般刑具都用上吧。”

老班頭脖子一縮，跟在了劉三的身后。

兩人準(zhǔn)備到城防營一趟，這事情還得和那頭商量著來，自己貿(mào)然做主，自討苦吃的事情劉三可不會干。

“唉，聽說了嘛，咱們縣太爺是被炮轟了。”

“唔，我也聽說了，這天殺的，到底是誰，敢拿炮轟衙門，真是膽大包天了。”

劉三眉頭一挑，一把抓住兩個路過的百姓，吼道：“喂，胡說什么東西？什么拿炮轟的，別瞎說！”

“劉，劉典史……縣里都傳開了，衙門后廳都被炸得稀巴爛，縣太爺?shù)暮竽X瓜子都被炸爛了。”

劉三陰沉著臉，這是一個很不好的消息。

他趕緊朝城防營跑去……事情鬧大了，若是真的被捅出簍子來，劉三不敢想象，這是一個蘇州府的知府能兜得住的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