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金鑾殿。
“這都什么時候了!皇上為何還不早朝?”
“上朝的時間已到,皇上遲遲不出現,究竟所為何事?”
“看來今日皇上又不早朝了。”
……
卯時已過,得知熹宗又不早朝,大臣離開大半,只有一少部分的臣子還在苦苦等候。
唯獨內閣首輔葉向高、禮部尚書孫慎行、都御史鄒元標、掌兵部事孫承宗、吏部尚書趙南星、副都御史高攀龍、左副都御史楊漣、僉都御史左光斗、錦衣衛指揮使袁石霖九人仍在冷清的金鑾大殿之內。
魏朝走進殿內,拂塵輕輕一揮,道:“皇上今日有要事纏身,不能早朝了,諸位大人請回吧。”
聽到此處,吏部尚書趙南星不禁冷笑道:“要事纏身?什么‘要事’比江山社稷更重要?依我之見,皇上又是去玩弄那些木頭去了!”
魏朝笑道:“咱家已經把話帶到,諸位大人請便。”
說罷,魏朝又輕輕一揮拂塵,莊重的離開金鑾殿。
左副都御史楊漣長嘆一口氣,憤慨的說道:“如今的朝廷宦官當權,這個魏朝仗著有奉圣夫人客氏撐腰,擾亂朝廷。”
袁石霖應道:“還有那王安門下的魏忠賢,與奉圣夫人行茍且之事。有客映月、魏朝、魏忠賢、王安此四子者,我大明江山岌岌可危。”
孫慎行提議道:“袁大人言之有理。依我之愚見,我們九人不妨一同奏明皇上。”
眾臣謂為信然,相繼離去。
【乾清宮】
“皇上,老奴已將消息帶到,文武百官均已離去,皇上可以盡情的‘創作’了。”
魏朝看著坐在木頭上的朱由校,臉上帶著笑意。
朱由校一臉的厭煩,說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魏朝吞吞吐吐的問道:“奴才有一件關于皇后娘娘的事情,不知該不該向皇上稟報?”
朱由校應道:“但說無妨。”
魏朝說道:“皇上,在一個月之前,皇后娘娘為救三個亂黨,假傳圣旨。”
朱由校先是一怔,然后放下手中的木頭,向魏朝質問道:“當真有此事?!”
魏朝笑道:“皇上,是真是假,皇上前往坤寧宮向皇后娘娘一問便知。”
朱由校對亂黨的事情絲毫不敢興趣,但此事既然與張嫣有關,就必須弄個明白。
“移駕坤寧宮!”
【坤寧宮】
“皇后娘娘!皇上來了!你怎還穿成這樣啊?”一個宮女著急的對張嫣提醒道,張嫣不以為然,淡淡的說道:“來了便來了,待會兒我接駕。”宮女連連搖頭,嘴里發出“嘖嘖”,喃喃道:“若是皇上看見皇后娘娘這身打扮,真不知道心里會怎么想。”
張嫣穿著一件青褐色的麻布衣,披頭散發,手里拿著一本書細讀。
“皇上駕到!”
張嫣合上手中的書,然后轉過身,作了個揖,道:“臣妾參見皇上。”
朱由校道:“皇后平身吧。”
朱由校先是瞧了一眼張嫣的衣著打扮,并不以為然,因為朱由校立張嫣為后的時候,張嫣便說道:“臣妾不在乎名分,也不在乎什么衣著打扮,但求能與皇上白首不分離。”
看著張嫣一身的簡陋打扮和那凌亂的頭發,又想到此處,朱由校心中不禁一陣刺痛。
朱由校瞧了一眼梳妝臺上的書,笑道:“原來皇后也喜歡博覽群書,不知道皇后看的是哪一類的書?”
張嫣冷冷道:“皇上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皇上竟然愿意舍棄手中的木頭,來臣妾的坤寧宮,必定有什么事罷。”
魏朝拂塵輕輕一揮,陰陽怪氣的說道:“皇后娘娘,皇后近日忙于創作,所以冷落了娘娘,皇后勿怪,勿怪。”
張嫣一聲冷笑,然后道:“臣妾豈敢責怪皇上。方才皇上問臣妾看的是哪一類的書,回皇上的話,臣妾看的是西漢時期司子長所著的《太史公書》與北宋時期司馬光所著的《資治通鑒》。”
朱由校笑道:“沒想到皇后娘娘還對歷史感興趣。”
張嫣說道:“皇上,臣妾讀到趙高朝廷之上指鹿為馬,戲弄眾臣,滑稽,滑稽。”
魏朝深知張嫣此話有刺,指桑罵槐。
朱由校想起正事,向張嫣問道:“皇后近日可有什么事瞞朕?”
張嫣也問道:“臣妾能有什么事瞞皇上呢?”
朱由校淡淡道:“朕得到消息,聽聞皇后假傳圣旨,私放亂黨。”
張嫣笑道:“臣妾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聽信他人的片面之詞,懷疑枕邊人。”
朱由校道:“魏朝,你來解釋解釋罷。”
魏朝連忙跪在地上,神色慌張,道:“老奴豈敢會欺騙皇上,那日皇后娘娘的確命老奴假傳圣旨,私放亂黨,在場的還有監斬官李大人。”
“傳李云速速前來見朕!”
魏朝匆忙離去,前往李府。
朱由校揮了揮手,示意所有太監宮女退下。
朱由校走進張嫣身前,用手輕輕撫摸著張嫣那凌亂的頭發,癡癡道:“祖娥,你越來越不會照顧自己了,答應朕,日后好好對待自己,可好?”
張嫣眼睛紅紅的,卻強顏歡笑道:“皇上,有翠兒這丫頭陪著我,我很好,我一直很好。”
朱由校無奈的說道:“祖娥,朕真的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如今你已貴為皇后了,為何整天都是悶悶不樂的?”
張嫣道:“臣妾早已厭倦后宮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臣妾不在乎名分,若是可以,臣妾寧愿不要‘皇后’這位置,做一對像尋常人家的普通夫妻。”
朱由校長嘆一口氣,說道:“朕又何嘗不像呢?只怨朕出生在帝王之家,生來便注定肩負著復興大明的重任!”
張嫣埋怨道:“既然皇上肩負著復興大明的重任,那皇上為什么不做一位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呢?為何皇上偏偏要不務正業,玩物喪志呢?!”
朱由校聽到此處也并沒有生氣,他只是苦笑道:“祖娥,朕一直以為你是最了解朕的人,朕沒有想到,連你都說朕不務正業。”
張嫣應道:“事實本就如此!”
朱由校道:“朕也曾想過要當一個皇帝,只是,那真的是太難了。父皇在世的時候貪念女色,對于朕的出生,他毫不在乎,由于他的影響,朕根本沒有學習過四書五經,只識得一些簡單的文字,朕初即位時,對于朝庭中的事極感興趣,后來朕便慢慢開始厭倦,因為在打理朝政方面,朕毫無成就感,而且那些當真是無趣。后來朕喜歡上了木頭,每當朕‘創作’出一件物品時,朕都會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心情也很放松,愉快。每當朕聽見大臣或百姓說朕昏庸無能朕都不會在意,因為朕本就是這樣的一個皇帝,若是日后朕沒有子嗣,朕打算日后將皇位傳給信王。”
張嫣聽完朱由校的一番話后便沉默了。
“李云傳到!”
“微臣參見皇上與皇后娘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朱由校道:“李愛卿平身吧!”
李云問道:“不知皇上召微臣所為何事?”
朱由校冷冷道:“李云,朕且問你,那日你監斬亂黨之時,皇后可曾來刑場傳過圣旨?!”
李云望了一眼張嫣,結巴道:“是……是……”
朱由校眉頭一皺,然后看了一眼張嫣,問道:“皇后,此事你作何解釋?”
張嫣使勁的用牙齒咬著嘴唇,并不說話。
朱由校接著說道:“皇后,假傳圣旨可是死罪啊!我舍不得殺你,但是又不得不對文武百官一個解釋。”
張嫣冷冷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上不必對臣妾心慈手軟。”
朱由校對翠兒交待道:“好好照顧皇后!”話罷,朱由校與魏朝、李云二人拂袖而去。
……
次日,亥時,金鑾殿。
又是早朝的時刻,朱由校這一次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木頭,高坐在明堂之上。
“眾愛卿有事便奏,無事退朝。”
吏部尚書趙南星道:“皇上,臣有事要奏。”
朱由校問道:“趙愛卿有何事要奏?”
趙南星說道:“啟奏皇上,如今朝庭中宦官當權,為避免重蹈始皇之覆轍,臣建議廢除東廠!”
錦衣衛指揮使袁石霖應道:“臣以為趙大人言之有理,東廠設立乃錦衣衛之后,又是一群閹割黨,臣以為,搜集情報與保護皇家安全的有錦衣衛已經足夠,東廠完全可以廢除!”
吳立賢叫道:“一派胡言!東廠乃先帝設立!豈是爾等說廢除便廢除的?!”
朱由校道:“此事無需再議!東廠大可不必廢除!”
“眾愛卿哪位還有要上奏的?”
李云道:“皇上,皇后娘娘假傳圣旨,私放亂黨,乃是死罪,為何還不賜死?”
眾大臣一片嘩然。
“肅靜!”
朱由校淡淡道:“皇后并非假傳圣旨,放亂黨是朕的主意,若是要處死皇后,便先治我的罪罷!”
眾大臣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此時,錦衣衛指揮使袁石霖便說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皇后又何罪之有呢?皇上放亂黨自有用意。”
“退朝!”
【坤寧宮】
“皇后娘娘,聽說今日早朝的時候,有許多大臣都想治你假傳圣旨之罪,后來是皇上獨自攬了所有罪名,保全了皇后娘娘。”
張嫣問道:“翠兒,你說的可是真的?”
翠兒笑道:“皇后娘娘,這哪能有假啊,肯定是真的唄!”
張嫣用手帕捂著眼睛,悄悄的流了幾滴眼淚。